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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 第六十七章

作者:priest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3-28 13:15:55 来源:笔趣阁VIP

“殿下……殿下……”

“陛下!”

“陛下, 您是万民之望……”

“万民之望……”

“陛下,带我们离开这啊……”

宣玑眼前残酷的画面破碎,不等他回过神来, 下一刻, 他又落到一处驿站里。依然是剑灵的视角,他寄生的小主人该是长大了些,视线略微高了几公分。

宣玑的神魂才刚落进这个幼小的躯壳里, 还没来得及打量清楚周围有什么, 就感觉后背挨了一戒尺。力道虽然不至于把人打伤, 但小孩子重心不稳, 猝不及防地挨这么一下, 小盛灵渊一趔趄,差点摔了。

宣玑跟着他吓了一跳, 脱口一句芬芳 “你妈……”

“站直了!”冰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小盛灵渊一激灵, 反射性地挺直了腰杆。

身后传来衣裙摩挲的窸窣声,男孩挨过打的后脖颈子僵着,下意识地循声用眼角往身侧瞥。

他还没看见人, 戒尺先落了下来。

“为人君者,当行止端方,目不斜视,”那冷冷的声音说,“要看, 你就大大方方地转身看, 眼珠乱滚, 像什么样子!”

说话间, 声音的主人缓缓踱到盛灵渊面前, 宣玑终于看清了人。

这是个瘦高的女人——也可能不是很高,只是受限于小男孩的视角,他觉得这女的往眼前一站,压迫感十足,像座山……枯山。

“枯山”不是说她老,女人身材挺拔、发肤光洁,即便身着素衣也贵气逼人,一点老态也没有。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鲜活气,整个人像具品相不俗的木乃伊。

再往上看,能看见一张严厉的长方脸,脸上妆很重,干净利落的吊梢眉直逼太阳穴,下面是一双能把人看得无地自容的细长吊眼——她目光所及之处,万物皆垃圾。

宣玑的心绪还没从惨烈的逃亡路上回过神来,负面情绪爆棚,心说 “这他妈哪来的灭绝师太?”

小剑灵跟他心有灵犀,在识海里骂道 “老妖婆!”

盛灵渊罕见地没理剑灵,男孩飞快地低下头,恭恭敬敬道 “是,母后。”

宣玑 “……”

等等,这是……传说中的平帝嫡后陈氏?后来被武帝软禁至死的那位?

他不禁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女人。那张脸活像一辈子没笑过,相当得天独厚,随手一拍就是一组遗照大片。从脸型气质骨架到五官走势,这母子俩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别说血缘关系,乍看都不像一个物种。

假如这是亲妈,那平帝的基因到底得有多强大?

陈后拎着戒尺端在盛灵渊前站定 “太子,你可知错?”

“儿……”盛灵渊刚一出声,冰凉的戒尺就砸上了他微微端起的肩,擦过小男孩娇嫩的脸,立刻红了一片。

“端什么肩!你是什么人,怎能有这等萎缩之态!”

盛灵渊忙用力沉下方才因为紧张而提起来的肩,宣玑感觉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较着劲,处于一种随时准备挨打的应激状态,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崽。

他分明战战兢兢,还要强行让自己的声音不抖,字正腔圆地说道 “儿臣不该明知大哥身体有恙,还去搅扰大哥休息……”

“胡说!”剑灵在他识海里大声反驳,“是宁王自己说被关在房里憋闷,我们才带着六博棋去探病的!”

然而剑灵的叫声只有盛灵渊和宣玑这个旁观者听得见,小盛灵渊面无表情地再次忽略他,继续道 “还因贪玩误了功课,儿臣知错,请母亲责罚。”

剑灵愤怒地尖叫 “那是宁王央求的!你为什么要认错!臭灵渊,你气死我啦!”

陈后喝道 “跪下。”

剑灵 “就不!”

盛灵渊一声也没吭,撩开衣摆,笔直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陈后盯着他,缓缓地逼问道 “玩六博棋,是谁的主意?”

“是宁王!”剑灵扯着嗓子嚷道,好像这样就能喊破盛灵渊小小的身体,叫所有人都听见似的。

盛灵渊平静地说 “是儿臣。”

“是宁王!是宁王!”剑灵见盛灵渊不理他,喊出了哭腔,“就是宁王!”

宣玑大致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里有点奇怪,总觉得这么逆来顺受,不像那老魔头的性格……幼体版的也不应该。

却听陈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不是你那剑灵撺掇的么?”

哭闹的小剑灵卡顿了一下,小盛灵渊一震,蓦地抬头看向陈后。

躲在男孩眼睛里的宣玑对上陈氏的目光,不由得皱起眉——他不知道小盛灵渊能不能感觉到,但作为成年人,宣玑觉得陈氏那眼神诡异极了。

那绝对不是恨铁不成钢的严厉母亲看自己不争气的娃……甚至不像后妈看捡来的孩子。

她那双眼神里包着仇恨,以及说不出的恶毒,尤其是提起剑灵的时候,她盯着盛灵渊的眼神,像条锁定了猎物的毒蛇。

“母亲……”

“你那剑灵,本就是半成品,又是妖物炼化,野性难驯,”毒蛇“嘶嘶”地吐着信,“我早同丹离说过,应将那妖剑封住,何时你能拔/出剑身,再将它放出来不迟。”

“母亲,”盛灵渊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悄然握紧,却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是儿臣嫌剑灵愚笨,想玩六博棋没有玩伴,才去找大哥的,并不干他的事,儿臣愿领……”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他头发上,盛灵渊整个人一僵。

那根手指顺着他的前额慢慢地往下捋,落在了他的眉心,女人尖尖的指甲泛青,按进孩子娇嫩的额头里,像是要把他识海里藏的小剑灵逼出来。

被盛灵渊惯坏的剑灵怒不可遏,叫嚣道 “封,你让她有本事封了小爷!这老妖婆!”

小盛灵渊慌张之下,本能地去抓陈氏的手,却听一声脆响,被戒尺打中了手指关节 “母亲!”

陈氏用戒尺端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端详了他片刻 “来人——”

旁边几个护卫模样的黑衣术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言不发地拉起盛灵渊,一道灵符直接贯穿了男孩的识海。宣玑眼前一黑,接着,他瞬间有种自己有了实体的错觉,那实体被什么东西粗暴地攒成一团,塞进了一个密闭的小盒里,他所有感官顿时被剥夺,一动不能动。

宣玑心里一紧——这可比二战时的酷刑“感觉剥夺”还绝,毕竟对真人的感觉剥夺剥不了这么彻底。

而这是直接封神识,剑灵还是个心智不全的小幼稚鬼。

果然,小剑灵先是大骂,但没过多久就骂不动了。寂静的恐慌很快把他吞噬了下去,宣玑先是听见他哭、求救,随后渐渐开始说胡话,这段记忆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黑暗里尽是幻觉,之后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断断续续地充斥在周遭。就连宣玑这个外来者也开始失去了时间的感觉,一时很难分辨那些画面是幻觉还是什么。

等剑灵重新恢复认知能力,让宣玑能把这段记忆“读”下去,似乎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通过盛灵渊的视角,宣玑判断小殿下足足长高了一寸有余。

宣玑迅速收集周围零碎信息,很快得知,剑灵其实只被关了三天,就被赶回来的丹离放了出来。丹离通常像个不喜不悲的人间神像,头一次暴怒,竟带着一群修士高手仗剑逼宫。

两路人马对峙在外,丹离与陈后密谈了两个时辰,不知道这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最后年幼的太子被丹离带走,与陈后兵分两路,各自收拢人族旧部。

而被封了三天的剑灵出来以后不言不动,足足“哑巴”了小半年,像是已经死了。小半年的时间里,盛灵渊没睡过一宿,每一夜都拼命锤炼自己神识,温养着不再回应他的剑灵。

剑灵终于“醒”过来,轻轻叫了他一声“灵渊”时,盛灵渊正在马上,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回应。听见那微弱的声音,小盛灵渊难以置信地愣了几秒,在听见剑灵第二声“灵渊”后,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他弦绷太紧,差点断了。

这一课教会了盛灵渊喜怒不形于色,七情不能上脸。从此以后,除了与他心神相连的剑灵,他再也没有表现过自己的好恶——直到大权在握、乾坤独揽。

这才有了宣玑认识的那个老魔头的雏形。

宣玑跟着他们,把这段记忆看了个从始至终,胸口仿佛塞了团棉花,喘不上气来。他无处宣泄,又不知道为谁憎怒不平,茫然地从乱七八糟的记忆里穿过,他一时不知道该往哪看。

有心想再看看那个历史上没有写过的、年幼的人皇,又不忍心。

天魔剑灵的情绪似乎严重干扰了他,假如盛灵渊这会儿出现在他面前,宣玑感觉自己能光速忘了之前的龃龉和戒备,扑上去抱起那个人。

他焦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杂七杂八的念头里掉出了个问题——这个陈皇后是怎么回事?

盛灵渊仿佛不是她亲生儿子,是杀了她全家的仇人。

而她既然这么恨,为什么又跟丹离一起立他为帝?

她这精神病到底是哪种稀有病毒株引起的?

这念头一起,宣玑脚下就一空,他眼前光影变换,瞬间来到了另一个场景里。

凉气扑面而来,宣玑一晃神,认出眼前恢弘古朴的建筑群是度陵宫。

紧接着,他看见成年的盛灵渊带着一队披甲执锐的侍卫,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宣玑乍一看见成人版本的那位,还没习惯,像个背后灵一样,不由自主地被陛下拖着走了。

度陵宫是打败妖王,人族统一之后才建的。那时天魔剑已经折了,剑灵不知道为什么没死,似乎是以一种谁都看不到的“幽灵”状态,始终跟在人皇身边。有点像知春的状态……可知春是因为机缘巧合有多重器身,天魔剑“出生”在那么特殊的场合,也能有多重器身吗?

宣玑还没捋顺思路,就脚不沾地地被盛灵渊拉扯进了一处宫殿。

陛下袍袖翻飞,一身的戾气快要满溢出来,所经之处,没人敢抬头窥视天颜,当年那个小可怜一点影子也没有了。

宣玑只来得及飞快地瞄一眼宫殿匾额,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长明殿”。

长明……这是什么地方来着?

还不等他从贫瘠的历史知识中搜索出个大概,一个老嬷连滚带爬地扑到盛灵渊脚下,双手伸开,似乎意图阻拦 “陛下留步,太后正更衣,不便见……”

“走开。”盛灵渊头也不抬地一拂袖,那老嬷在他几步远之外就飞了出去,撞在大殿梁柱上。

盛灵渊脚下冒出了黑雾,大殿的石砖“喀”一下被他踩碎了,他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侍卫摆手 “搜。”

那摔在地上的老嬷伏地,大声骂道 “此乃太后寝殿,岂容你们这样无法无天!陛下,你难道要弑亲不成?”

对了!

宣玑想起来,“长明殿”是当年陈太后失势后被软禁的地方!

宣玑倏地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马上要看到的,可能是那个历史学家们争论了几千年的“武帝灭亲”真相。

宣玑不知道盛灵渊在搜什么,但很明显,这时母子俩应该已经撕破脸了,陈太后的待遇不比阶下囚强到哪去。盛灵渊一声令下,他的侍卫们搜起太后寝宫连眼都不眨。

“陛下,偏殿没有。”

“陛下,寝殿内空无一人。”

“书房也没有。”

盛灵渊面沉似水,目光在殿内逡巡片刻,落在了地砖上,吐出两个字 “去冰殿。”

侍卫们一愣,那头破血流的老嬷声音瞬间变了调 “盛潇,你敢!”

盛灵渊睨了她一眼,嘴角忽然挂起一个阴森的微笑 “朕有什么不敢?”

老嬷声嘶力竭道 “你是什么禽兽?你莫非真是那天魔降世,没有心肝吗!盛潇!冰殿里供着……”

“朕说搜,”盛灵渊懒得再看她,率先朝冰殿走去,“很吵,让她闭嘴。”

宣玑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就见一个带刀侍卫一步上前,捂住那老嬷的嘴,手起刀落抹了她的脖子。

这杀手利索得让宣玑目瞪口呆,那刚刚让他心疼得坐立难安的男孩一秒变成恶魔,轻描淡写地掀开长明殿流血的序幕——冰殿里寒意欺人,长明殿里的侍卫听见动静全都集中在了这里,组成了人墙。盛灵渊一句“挡路者死”,沉寂的太后寝宫就成了修罗场。

宣玑狠狠地打了个寒噤,三观碎了一地。

随后,他看清了冰殿的陈设,只见里面布置成了灵堂的样子,正中间横着一口棺材,上面悬着灵位——宁王盛唯。

宣玑 “……”

什么玩意?陈皇后把长子的棺椁放在了自己寝宫的冰窖里!

他方才碎成一地的三观还没来得及粘好,手一哆嗦,又砸那了。

偌大一个度陵宫,还有心理状态健康的正常人吗?

一个华服的老妇人佝偻着腰,正站在棺前,听见动静,她缓缓转过身 “盛潇,你这是干什么?”

宣玑乍一看没认出她来,刚觉得那张马脸有点眼熟,就听盛灵渊笑道 “请母后安。”

这居然是陈氏!

此时的陈氏像是已经给这人世间熬干了,成了一具能说会动的标本,没了人样。唯有眼睛里恶毒的仇恨永葆青春。

盛灵渊冲她一伸手 “朕听说母后将孩子抱来长明殿了?幼儿吵闹,儿子怕打扰母后清静,赶紧过来接——孩子呢?”

陈太后似乎是在冰窖里待太久,脸冻僵了,露出了一个僵硬发青的冷笑 “那个孽种?死了。”

“陛下,”一个侍卫跑过来,小声说,“冰殿没有。”

盛灵渊眼皮也不抬 “再找——我在孩子身上放了一滴心头血,想动他没那么容易。”

“陛下,太后……”

就在这时,宣玑忽然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气息,不等他细品,盛灵渊神色一动,一步上前来到那棺材旁。

陈太后喝道 “盛潇,你要干什么?这是你大哥的仙身!你敢对死者不敬!”

“到底谁对死者不敬?你在他棺前害他的骨血。”盛灵渊笑意不减,“若他泉下有知,你猜他是想掐死谁。”

说完,他身边侍卫直接拿下太后,盛灵渊毫不忌讳,居然就这么一伸手把宁王的尸体“请”了出来。只见尸体枕下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机关,拧开后,棺椁从中间打开,露出底下一条密道,热气立刻涌了出来,里面夹杂着一个孩子凄惨的哭声。

盛灵渊先是后退了一步,随后直接闯了进去。

黑雾像甲胄似的裹在他身上,被火舌燎去复又再生,火焰颜色近乎于白,中间烤着个婴儿。

孩子身上裹着一层保护膜,已经快被火舌舔破了,盛灵渊一把抱起他,密室将陈太后的尖叫声放大了无数倍 “孽种!他跟你一样是孽种!你们这些污染了人族血缘的东西,倘不死绝,赤渊的火永远也灭不了!”

宣玑只觉得脑子快让这句话的信息量撑过载了——骂自己儿子“污染人族血缘”是什么意思?

她给平帝戴了绿帽?

这个被放在火上烤的小婴儿又是谁?

“人族。”盛灵渊低笑了一声,火舌趁机朝他扑过来,一下冲散了他周身的黑雾。

宣玑看得提心吊胆,脱口一声 “小心!”

盛灵渊一抬袖子,用臂膀挡住怀里的婴儿,烈火在他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烧伤。他看也没看那伤口一眼,猛地掀开棺材盖,一身火星随着他从密道里喷了出来,燎着了棺材里的尸体。

陈太后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想扑上去,又被几个侍卫联手按下。

盛灵渊弹走身上的火星,垂目看着和棺材一起烧起来的尸体 “敢问母后,人族又高贵在什么地方了?”

宣玑一愣,下意识地去看盛灵渊带来的那些侍卫,不知道这些侍卫是有多心腹,听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一个个也全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等等……不对。

宣玑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忽然发现,这些侍卫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非人的血统。

“等烧完,就把宁王的骨灰收拾好,入土为安,不得不敬。”婴儿的哭声回响在诡异的灵堂,盛灵渊把那小东西从头到尾检查一遍,见没什么实质的伤害,就一只手夹着,任婴儿嚎得撕心裂肺也不哄,嘱咐侍卫,“他活得没尊严没自由,别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陈太后口不择言 “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

“他是你生的,”盛灵渊居高临下地瞥了陈太后一眼,“不是你的。”

“盛潇!你这……”

冰殿终年不见光,阴森极了,烧着的棺材烤出了水汽,那水汽氤氲地落在人皇的脸上,将他的脸渲染成近乎于死者的苍白颜色,他的笑容里带着妖异的残酷 “母后,您真当宁王……只是儿子吗?”

陈太后瞪向他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活着的时候,您一天要召见好几次,一日见不到人就大发雷霆,现在人没了,您又叫人把棺材偷出来,放在自己寝殿的冰窖里,怎么,见不得他和我嫂子合葬吗?”

“你皇嫂活得好好的,唯……是被巫人余孽迷惑……”

“皇嫂?您说宁王府里那位?我倒忘了,冒犯,母后勿怪,我总想不起来那位,有时候恍惚见了,还以为她是您照着自己的模样削的木偶呢。”盛灵渊注视着她的目光,就像多年前残忍的女人注视着无助的男孩,两人角色忽然颠倒过来。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我还听说,我哥和先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您藏棺于此,这算什么,生不能同居,死定要同穴么?”

陈太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混账话,狼狈又难以置信的目光射向他 “你说什么?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

盛灵渊一弯嘴角,随后神经质地低笑起来。

他一边走一边笑,停不下来,仿佛刚刚看过一场值得玩味的人间喜剧。

笑声让几步以外的宣玑不寒而栗。

“人族当然高贵,”陈太后直不起腰,然而就着这样被羞辱的姿势,她的表情居然还能很高傲,“我们是这世上,唯一不靠什么,就能自然生长壮大的种族。那些妖要靠先天血脉、要靠天材地宝修炼,巫人族的懦夫们躲在山川庇护下。只有人族,山川日月、万物性灵,皆不能入七窍。但我人族有逆天修行的高手,有因势利导的符文,甚至那些开荒种地的乡野村夫,也是凭自己的双手活着!如今大陆上灵气枯竭,那些赖此以为生的劣种本就该灭,人族就是天地诸神之选。不是我们觊觎赤渊的魔气,九州混战也并非我族挑起!”

陈太后作为一个前任女政治家,虽然晚年看来疯疯癫癫的,即兴演讲的基本功也没丢下。听前半段,宣玑几乎被她带跑了,差点跟着点头,直到最后一句,才有点觉得她胡扯——九州混战是平帝挑起的,众所周知,人族自己都这么承认,要不,他死后怎么会得那么个倒霉谥号?

虽然不是“幽”“厉”之类的著名昏君号,但考虑到继位的是他儿子,在“子不言父过”的大背景下,谥号里放一个暧昧不明的“平”字,基本等于“你懂的”。

“你那下贱的生母,放着妖族公主不做,潜入先帝宫中,祸乱朝纲,欺君魅主,挑唆两族矛盾,这样,那些妖族就能名正言顺地越过赤渊!”陈太后一嗓子几乎要震碎殿内冰块,“放开我!你们这些杂种!知道他为什么想保你们吗?因为他自己也是个杂种!”

盛灵渊朝一个侍卫招了招手,把怀里的小婴儿塞给他,嫌弃道 “别叫他哭了,这还没完了。”

说完,他走到陈太后面前,朝旁边的几个侍卫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他半跪下来,扶起狼狈地伏在地上的女人,柔声问 “我生母不是母后您么?”

“你也配!”陈太后啐了他一口,盛灵渊一侧头躲开,神色冷了下来。

陈太后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要用目光剜他的肉 “你是那妖女用妖法放入我腹中的孽种!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你同那母妖一模一样!”

宣玑 “……”

还有这种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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