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巷,
在城南街道上和朱标分别之后,没一会林殊便回到了家门外。
虽然此时已是夜晚,但天空上繁星闪烁,月光皎洁明亮。
林殊还是能够看得清路。
此时的林殊正站在宅子门口,看着今日白天的时候锦衣卫赔给的大门。
林殊站在自家宅子门口愣了一会。
因为林殊的这个宅院十分的破旧,两边墙壁是青白色的转头筑起的,墙上更是有着不少青苔、泥渍,破旧不堪。
而锦衣卫今日给装上的大门,确实十分的威武霸气,大红色的生漆大门上布满了门钉。
林殊数了一下,二十五枚门钉,这边是代表着官员之家的身份。
在封建王朝,这门钉的数量便是代表着着家人的身份地位。
皇家宫殿的门钉是横九路、纵九路,共计九九八十一枚。
其下便是王府,七九六十三枚;公侯,四十九枚;官员,二十五枚。
寻常百姓家则是没有一枚,所以百姓也被称为“白丁”。
林殊看着自己这大红色的生漆大门,与这破旧的院墙宅院,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这大门与自己的宅子不相称,但是林殊一想这大门反正也是自己讹诈锦衣卫的,算是白捡的,不相称九不相称吧。
随后林殊便推开大门,随后回到了宅子内。
林殊首先来到厨房,看了一眼。
因为昨日厨房仅剩下的半袋粟米被哪两个锦衣卫给洒了,不知道今日这些锦衣卫给收拾了没有。
林殊来到厨房之后,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使劲吹了吹,火折子这才冒出一缕细小的火苗。
依靠火折子上火苗微弱的光亮,林殊点燃了厨房的油灯。
随着油灯被点燃,厨房的也变得明亮起来。
虽然油灯并不算十分的明亮,但是林殊还是能够看清楚厨房的一切。
厨房的地面上已经没有了先前洒落的粟米。
林殊发现厨房多了两口腰深的大缸。
这大缸想必也是今日锦衣卫赔给的。
林殊好奇的来到大缸前,拿开大缸上面的木盖,顿时一股米香冒了出来。
两个大缸内装满了晶莹剔透的白米。
林殊笑了笑,将木盖重新盖上去。
看了这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还是蛮会办事的。
林殊在看到锦衣卫的诚心之后,便离开了厨房。
随后林殊便回到了正堂内的卧室去,去睡觉了。
……
应天府,
东宫内。
此时的朱标也已经回到了皇宫。
但是先前在城南街上的时候,朱标未能算出百年后大明将会需要多少岁俸来供养宗室。
因此,朱标在回到皇宫后,便决定算个明白,好搞清楚林殊在城南街上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用意。
回到东宫之后,朱标便立刻吩咐人呈上来笔墨纸砚,自己要亲自算上一算。
洪武九年,朱元璋在皇明祖训中定诸王公主岁供之数:
亲王,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花千斤,皆岁支。马料草,月支五十匹。
上述也只是一名亲王的岁俸,如今洪武十二年,朱元璋已经有十九名皇子。
这样算下来,将近二十名亲王。
大明这些亲王,不算上宝钞、丝绸锦缎那些,仅仅禄米便已经百万石。
在这些亲王之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镇国将军等等,将来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大明课税仅仅一千万石,仅仅宗室便占据总税税收的十分之一还要多。
倘若百年,这些亲王禄米便需要万万石,这还是只是算大明如今的亲王。
不知不觉,侍从所呈上来到纸张现已经被朱标所写满。
朱标看着如今纸上还没算尽的数额,额头上便留下一丝冷汗。
“来人,上纸墨!”
这时候门口侍从便将纸墨呈上来。
朱标拿起毛笔蘸上墨汁,继续敲打起算盘,计算起来。
没过多久,守在东宫门口的侍从便再次听到朱标的喊声。
侍从闻言后慌忙的进去送上纸墨。
接着东宫内便不断的传出朱标的声音。
“来人,上纸墨!”
“上纸墨!”
“纸墨!”
“来人!”
“纸墨!”
“……”
房间内,只听道一声怒吼。
“纸墨呢!”
“还有本宫的笔呢!”
侍从跪在地上,颤抖着说道:
“回太子殿下,皇宫所备的笔墨纸已经用尽。”
“小人已经喊人去取了!”
而就在此时,殿外便传来一声鸡鸣声。
此时的朱标身上常服上布满了墨渍,鬓发凌乱不堪,面色憔悴不堪,眼下黑眼圈沉重,正一只手握着一只秃了毛的毛笔。
整个房间内纸张丢弃的到处都是,地上东一个西一个的丢的全都是秃毛的毛笔。
侍从平生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朱标这种疯癫的状态。
“殿下,您都一夜没合眼了,请您安寝吧!”
朱标确实充耳不闻,愣了许久。
侍从们见状都吓坏了,纷纷跪倒在朱标面前。
终于,在片刻之后,朱标张了张嘴,说道:
“我明白林大人的意思了!”
“宗室制度!大明之患啊!”
“爹……错了!”
……
第二日清晨。
应天府,
经过一夜的演算,朱标发现百年后,大明宗室将会是一个无底洞。
大明如今的税收,仅仅供养宗室的成本便已经占据了十分之一还要多。
粗略计算,百年后如果大明还是如今这些税收,连供养宗室都不够,还需要倒贴钱。
这供养宗室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而大明不仅只有供养宗室这一项支出。
军费、官员俸禄这些也都是必不可少的。
并且每年还有一些工事需要开支。
朱标想到此处顿时心惊胆战起来。
如果按照现在的供养政策,不出十年,大明的经济就会异常的紧张。
真到了那种地步,大明将会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削减亲王的岁俸,但削减亲王岁俸,无疑会增加朝廷与地方的矛盾,到时候这些藩王定会心生不甘。
到了那时,这些藩王便会侵占土地,增加屯田,搜刮民膏,最终受苦的将会是百姓。
二则是朝廷增加赋税,但是大明百姓刚刚经历了几十年的战乱,还没有稳定几十年,在苛以重税,百姓们还能吃饱饭吗?
到那时,街边皆是饿死者,大明不就是走了蒙元的老路吗?
朱元璋便是因为吃不饱饭,为了某一条生路,加入起义军……
朱标连连摇头。
供养宗室,乃是大明亡国之患!
此时的朱标清楚宗室制度的隐患,但是自己却又毫无办法,只能坐在宫殿内发呆。
而朱标身边的这些侍从们,看着朱标呆坐着,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导起来。
“殿下,您都一晚上没合眼了,不行就打个盹休息一下吧!”
“殿下,今日还去大宗正院少卿林大人哪里吗?”
听到林殊,朱标顿时惊起。
“来人,备车!本宫要梳洗一番后去见林大人!”
见到朱标终于有所行动,侍从们顿时欣喜。
朱标昨夜一夜未眠,这些侍从们压根就没敢告诉朱元璋。
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子朱标可是朱元璋最疼爱的皇子,一旦伺候不好,被赶出宫都算是好的,弄不好都会掉脑袋。
朱标说完之后,宫女们忙去帮朱标梳洗,其他侍从也慌忙去备车,整理房间。
不久后,
朱标已经梳洗完成,便乘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
蓝玉府上,
自从昨晚从胡惟庸丞相府上回来,蓝玉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跟谁亲近。
胡惟庸虽然身为当朝丞相,并且与自己都是淮西子弟,但是蓝玉发现自从自己亲近胡惟庸开始,自己便一直被胡惟庸当枪使。
第一次,林殊被关进诏狱,便是胡惟庸鼓动自己,甚至拿出自己的义子来让自己出手暗杀林殊。
这一次又是酒局之上,胡惟庸联合涂节、陈宁等人,共同鼓动自己对付林殊。
幸好蓝玉今日在城南街上遇到了林殊,发现了原来林殊竟然是太子的人。
而蓝玉又是太子朱标的妻舅,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人。
蓝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对付自己人。
而胡惟庸多次利用自己,借刀杀人。
蓝玉幡然醒悟,明白了自己和胡惟庸先前最多也就算得上一个酒肉朋友。
而林殊是太子朱标身边的人,林殊便也是自己这边的人。
想到先前自己派人在诏狱内暗杀林殊,险些酿成大错。
而昨日自己更是在酒后满大街的叫骂林殊,更是动手准备打林殊。
林殊呢?
先前自己派人暗杀的事情林殊不知道也就算了。
自己当街骂他,更是有着太子在其身边撑腰。
反而他轻而易举的原谅了自己。
想到先前酒后骂街便是因为嫉妒林殊,而林殊确实对自己多次的迫害选择了宽容。
此等胸怀,此等气度,令蓝玉顿感无地自容,愧悔无地!
清晨,
蓝玉一起来,便再次想到自己先前所做的一些蠢事,心中悔恨不已。
林殊先是被朱元璋邀进宫共膳议事,后来更是跟着太子游街观光。
此时的蓝玉也是意识到了林殊的重要性。
自己必须要和林殊搞好关系才行。
蓝玉忧心忡忡的吃完早饭之后,一拍脑袋说道:
“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蓝玉此刻相同了。
既然要和林殊搞好关系,就必须要和林殊坦诚相见。
先前在诏狱派人刺杀林殊,以及这一次因为嫉妒而饮酒上街叫骂的事情全都要说清楚,不能有隔阂。
想到这里,蓝玉心一横,对着一旁的侍从喊道:
“给我找些荆条枝来!”
这名侍从闻言疑惑道:
“大人,您这一清早吃完饭,要拿东西干什么?”
“那荆条上面可是漫漫的刺,小人怕伤到大人!”
蓝玉闻言怒道:
“让你去取,就去取!”
“你他娘的废什么话!”
被蓝玉一顿训斥,那人也不敢再问,便取准备荆条了。
没一会,
这名侍从便带着两名手下推着一板车的荆条到了府上。
蓝玉看着满满一板车的荆条顿时一阵懵逼。
“整几根就够了!整那么多干嘛!”
训斥完之后,只见蓝玉扯开腰带,刷的一下扯开了上衣,露出了浑厚的肩膀。
随后蓝玉在板车上策取下几根荆条枝条,背在了背上,接着对着手下说道:
“来,给我绑上!”
“啥?”
几名手下诧异的看着蓝玉。
蓝玉此时光着膀子,将几根荆条背在背上,正在费力的用绳子缠在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蓝玉对着几名手下喊道:
“还愣在哪干嘛,赶紧过来帮我绑上!”
见状,几人这才慌忙的上前,一人小心的扶着蓝玉身上的荆条,另一人将绳子绑好。
绑好之后,只见蓝玉涨红着脸,缓缓的挺起腰。
“嘶!”
随着蓝挺直腰杆,背上被绑着的荆条也再蓝玉背后摩擦出几道血痕。
蓝玉也是被这荆条上的刺划的咧着嘴。
但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心,蓝玉咬着牙也是忍下了。
只是蓝玉搞这么一出,把几名手下给搞懵了。
“大人,您……您这般,不会是为了负荆请罪吧?”
蓝玉闻言,上前拍着说话的这名下人的脑袋瓜子笑道:
“还是你小子聪明,要不要做我的义子啊?”
然而这名下人的话却令蓝玉一阵尴尬。
“大人,我本来就是您的义子啊!”
蓝玉一证,看向其他两人。
这两人也是忙解释道:
“大人,你去年就收他做了义子。”
“我俩是您前年收的义子!”
“现在这个府里上上下下,差不多都成了您的义子义女了。”
蓝玉听完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是吗?”
“算了,你们把大门给我打开,今日我不回来,任何人不得出门!”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