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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 第九十三章

作者:priest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3-28 13:15:55 来源:笔趣阁VIP

参商有轨——题记

被心魔瘴纠缠的人们在罕见的深冬雷声里惊醒, 不一会儿,仓促聚集的云层就不堪重负,落下了鹅毛似的雪片。

遥远的群山上飞起渺渺的浮光, 想必是失而复得的地脉归了位。

宣玑翅膀上的火焰灭了, 温度还在,雪来不及落在他翅膀上就化了,蒸出了一圈薄雾, 给灼人的火焰色羽毛打了一层柔光滤镜, 像是特写镜头下的一个梦。

梦里……没有无情的光阴。

盛灵渊像是变回了玉雕的人偶、烧毁的残骸。他抬不动手, 也提不起脚, 用尽全力, 只够举起千斤的眼睫,看清眼前那张他朝夕相处、却从未仔细端详过的脸。

有翼一族好颜色, 瞳如琉璃,宣玑眉眼间带着先祖的痕迹, 眼尾阔而长,略上挑,但因为总是含笑, 冲散了那些“扁毛仙”们高来高去的傲慢气,眼角还有一颗画龙点睛的小痣。

盛灵渊想 原来他已经长得这样高了,举手投足间有种在红尘中浸润良久的味道,好像一出生就这么老练,从来没幼稚过。

跟自己想象得一点也不一样……假如他还能“想象”的话。

过完了荒凉的一生, 盛灵渊见众生, 已经看不出新鲜了。哪怕是一睁眼看见凡人上天、隧道入海, 他也并没有多太大惊小怪, 毕竟不管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 都还是人,古往今来,人性总是相通的。

直到他看见这时的宣玑,才惊觉自己离世太久,已经被时间远远地抛诸身后。

他一生都在把玩人心,但他自己的心已经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

盛灵渊不知道。仓促间,他只好提心吊胆地冲宣玑笑了一下。着急忙慌的,他那平时好像长在脸上的笑容竟然临场掉了链子,没成功,于是他看起来只是有些僵地弯了一下嘴角,例行公事似的。

震耳欲聋的雷声终于随着大雪飘落偃旗息鼓,临场支援的外勤们纷纷赶来。

盛灵渊第一时间听见了嘈杂的人声,很想赶在这些闲杂人等过来之前说点什么,急而生乱,他不知怎么就脱口说了一句 “你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太生硬了,他这辈子没说过这么生硬的话,连当年前线骂阵都没有这句听着刺耳。盛灵渊紧张地想找补一句什么,可是平时生花的舌头擅离职守,不甚灵光的普通话和太过久远的雅音又混成一团,他搜肠刮肚,一时词穷。

宣玑被他这一句质问砸得回过神来,收回翅膀,他微微一顿,继而克制地后退半步,单膝跪下 “陛下。”

盛灵渊伸到一半的手像是隔空被离火烫了一下,默默缩了回来。

是了,三千年了。

何止是沧海桑田,不分彼此的情谊也该给稀释成水了,否则怎么就至于见面不识呢?

江州的西北风像刀子,宣玑凭着凛冽的寒意,将沸腾的脑浆物理降温。身后车声听着不到百米了,他也不方便让别人看见自己干跪着,于是拉起陛下散开的鞋带,掩饰什么似的捏在手里慢慢系,低声说 “我没有故意隐瞒,也没有忘了……您,以前的事被涅槃术封印了。”

盛灵渊一愣,他不是当年不学无术的剑灵,不用别人特意解释什么叫“涅槃术”。

“赤渊要是没事,涅槃石不动,前一阵赤渊异动,涅槃石将我指引到异控局以后碎了。就是我……我的脑子被封久了,不太灵光,记忆也恢复得断断续续的,直到刚才不小心落进心魔瘴,才算彻底解封,这阵子说话做事也颠三倒四,时常抽风……陛下恕罪。”宣玑一边解释,一边把他的鞋带绑好,最后规规矩矩地剩了个扣,撑在手指上不拉紧,要等陛下发话“免礼”才扣,“这些年是我没看好赤渊……”

盛灵渊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好了,别……别说了。”

他想起赤渊谷底那几块莫名其妙碎了的“墓碑”,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听不下去了。

假如剑灵忘了他,那没什么,他最多是自己伤一会心——在盛灵渊眼里,个人欢喜与悲郁,都是打嗝放屁一样上不了台面的鸡毛蒜皮,不值一提,也没必要提。

可是剑灵竟没忘,靠涅槃术封印前世,再被赤渊动荡打碎美梦,醒后粉身碎骨三十余次。三千多年,周而复始。

这过的什么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宣玑不会入定,并不是心浮气躁,只是涅槃术的自我保护……他居然还不由分说地按头逼人学!

一个念头忽然浮起来,盛灵渊想 小玑这一辈子,但凡是跟我扯上关系,是不是就没一件好事?

他缩在身后的手指蜷伸了几次,终于提着一口气拿出来,轻轻地拂落了宣玑一肩的薄雪 “起吧,这些年没少吃苦……我都知道,镇压赤渊需要忍受粉身碎骨之痛,三十多次,换了谁都支持不住。幸亏你还记得怎么炼涅槃石。”

换了谁都支持不住?

宣玑瞬间想起这疯子一次一次砸重炼出的铁剑的事,眼睛里泛起血丝。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去把对方那只一触即走的手扣下,浑身的肌肉僵得发疼。一时又觉得荒谬,他的陛下和他说话的腔调活像领导人慰问基层——还是只有苦劳没有功劳,成绩不怎么样的那种基层。

宣玑咬住牙关,用力闭了闭眼,艰难地“嗯”了一声,僵尸似的站了起来。

幸好江州分局和风神们先后赶到,闹哄哄的人声不解风情地插/进两人之间,风神们一哄而上地围住宣玑,七嘴八舌地向他确定心魔瘴是不是烧干净了、影人去哪了。

盛灵渊趁机悄悄地退到一边,钻进一辆外勤车里避风,维持了他事不关己不开口的人设。

车里的人都下去给影人收尸了,连木头娃娃知春都被张昭小心地扛在了肩上。

盛灵渊关严车门,这才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按住自己颤抖得停不下来的手。

他这一生,从未奢望过亲手碰一下那个人的肩膀……哪怕是最开始他还没失去天魔剑,心里对未来还有无限憧憬的时候。

那时他还以为自己是人,人又能活多久呢?元婴以上,也多不过三五百年,他想自己不见得等得到剑灵修出实体的那一天,于是很早就强压下了少年时一点绮念,只安安分分地做个引路的兄长。

可是……做个引路的兄长,他配吗?

天魔剑身折断时,小玑才不过弱冠之年,从没沾过一点不够光风霁月的事。他干净、磊落、重情重义、从不知龃龉龌龊、人心鬼蜮。假如剑灵真的像知春一样,用那种鬼魂似的状态在他身边徘徊了二十年,眼看着自己杀尽元勋、师徒反目、出尔反尔,与所有自己亲口教他的道与义背道而驰……

良久,盛灵渊像个忍到极限的瘾君子,到底没禁住诱惑,透过车窗,看了宣玑一眼。

宣玑被一圈同事围着,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后背上的衣服被翅膀戳烂了,他披了件不知谁给的江州外勤的工作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宣玑突然往盛灵渊的方向扭了一下头,盛灵渊知道这些外勤车的窗户是单向的,外面看不见里面,眼角还是轻轻一跳,仿佛被看不见的鞭子抽在了脸上。

然而他像自虐似的,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硬是担住了那双让自己无地自容的目光。

就见宣玑对旁边的风神说了句什么,那风神点点头,一路小跑过来,带着异常敬畏的态度敲了敲车窗。

盛灵渊把车窗放下了一条缝,就听风神说 “那个……前辈,我们发现地脉里有些东西,不确定是什么,能不能请您过去看看?”

盛灵渊转眼把眼睛里多余的情绪收敛得一丝不剩,镇定地跟了出来。

“这底下好像有个暗道,”谷月汐指给他看,她识眼已经没有了,恢复了日常状态,好在心魔瘴散了,一双透视眼也够用了,“但是里面应该有一些防盗的手段,再深我就看不清了。”

“用探测机器人看看行吗?机器人我们也带了。”江州分局的凑上来,热情地从他们车上卸下几只带摄像头的小机器人,给众人推销,“纯机械,保证没有一点特能属性——我们老大是机器人爱好者,上次总局外勤技术比武,我们把家伙式儿都带上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张昭 “得了个好名次?”

江州外勤们异口同声 “因为作弊被取消比赛资格了!”

张昭 “……”

江州特产怕不是二百五?他还莫名其妙地给这帮二货当了回捧哏。

机器人小车就“吭哧吭哧”地顺着陛下劈开的缝下了墓,车前伸出了一堆小钳子小铲子之类的清障工具,一通动作,很快把四分五裂的蚌壳碎片归置到一边。

那蚌壳被“天耳”炼过,又从盛灵渊身上偷了不少天魔气,经年日久,几乎成了影人的本体,能吸走整个江州的地脉,够得上好几个“S”级的危险品。然而这会它被抽走了魔气,打散了地气,砍得七零八落,也就成了一堆附着了稀有金属的碳酸钙,被个业余机器人爱好者的习作轻而易举地扫了。

这么看来,世上倒还真没有什么是恒久坚不可摧的。

宣玑已经大致听风神的同事讲完了那场不可思议的战斗,偏头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张昭肩上的知春人偶,礼貌地点头致意,心想 “原来微云当年瞒着他的事是这么暴露的。”

知春是刀灵,同为器灵,更能敏锐地感知到宣玑身上的变化——之前在平州匆匆一见,他只是出于刀灵本能,觉得这位不认识的同事看着属火,身上却有种很亲切的金属系气息。可是这会儿,金属系的气息虽然更浓重了些,他却有种不敢靠近宣玑的感觉。

假如他的刀身在这里,说不定已经颤抖起来了。

风神的同事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宣玑 “还有个事,刚才那个影人喊您的剑灵……”

话音没落,谷月汐和张昭等人集体偷偷地看了过来。

宣玑伸出食指,轻轻比了个“嘘”的手势,几不可闻地说 “我知道,别声张,这个事说来话长,等我回总局会做个正式汇报。”

风神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特种外勤这点纪律性还有,一起心领神会地闭嘴了。

“哎呀妈呀!”这时,凑在屏幕前的江州分局外勤们喊了起来,“快看,这是什么玩意?”

机器人比土拨鼠效率高,三两句话的工夫,已经挖到了谷月汐说的密道,只见那细长的密道尽头居然倒吊着一具干尸,机器人不知忌讳,举着摄像头,正好给了“迎客尸”一个特写。

抱着屏幕的分局外勤们好悬没给吓出心律不齐,齐刷刷地按着胸口四散蹦开。

“这是从哪进口的木乃伊技术!这大兄弟的器型保存得也太好了!”

“呃……就是这个品相好像不太……”

“我说,这位生前是人吗?”

那具干尸粗看像人,头顶却长着一对兽耳,一对两寸长的大獠牙从失水干瘪的嘴唇里伸出来,仔细看,他身后好像还有条尾巴。

他……它四肢和脖子都被铁环锁着,倒吊在门上,眼珠这种容易腐烂的组织当然已经被挖走了,挖完也没放点什么填上,就让眼眶黑洞洞地空着,兽耳上还挂着一副“耳环”,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

宣玑眉梢一抬,一眼认出了干尸身份 “是他?”

他记得这人,真名不详……可能压根也没有过,是只半血猞猁,是最早带着被排斥的混血们投靠人族的,盛灵渊赐名“衔蝶”。后来被手下背叛出卖给了妖族,衔蝶失踪,直到妖都城破,妖王塔倒,他们才在塔底找到了衔蝶的尸体,当时这位了不起的混血已经被妖族制成了“尸卫”,耳朵上的耳环就是妖族驱使尸卫的法器。

非人族没有“死者须入土为安”的讲究,将遗骸再利用也不算侮辱死者。既然衔蝶已经被制成了尸卫,他的兄弟们也没浪费,修改了尸身上的锁魂阵,把他挂在了清平司的内库前,让他继续看守内库,跟生前同袍作伴——凡没有钥匙擅闯者库房的,都被视为叛逆。衔蝶死于背叛,死后专职对付叛徒,半妖们认为这样才是对其英灵的告慰。

衔蝶在这,也就是说,门后面是清平司内库!

玉婆婆当年“捐给”异控局的“珍贵文献”,看来真就只有文献,完整的清平司内库让她给埋祖坟里了!

清平司自大齐武帝年间设立,绵延了两千多年,里面到底有多少珍贵收藏、危险物品,谁也说不清,它又当不当正不正地端坐在江州地脉上,仿佛一颗牙根扭住了神经的麻烦智齿。一时没人敢轻举妄动,只好就地将整片区域封锁,打报告请示上级。

就这样,外勤们在封锁线外搭了一圈帐篷,露宿野坟头,原地待命。

心魔瘴持续时间虽然不长,但给当地造成的混乱不小,善后科人仰马翻。

这场心魔瘴归根到底是从宣玑身上起的,自己惹的麻烦只好自己出来收拾。入职几个月了,他好像刚想起自己的岗位描述,头一次事无巨细地参与善后科工作,被一堆琐事折腾得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宣玑蹲在雪地里审核完善后工作预案,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外勤们在轮流值夜,打发了手下几个碎催去休息,宣玑叹出口白气,终于回头往营地方向张望了一眼。

同事们给他留出了一个帐篷……就在陛下隔壁。

这一天兵荒马乱,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能寐。心魔瘴下,陛下和三千岁的影人短兵相接,又顾忌赤渊不敢出手,只能借助风神们的力量,之前随口捏造的剑灵假身份肯定当时就穿帮了。知道内情的风神肯定不会乱说话,这会儿估计也是各有猜测,没人敢太靠近盛灵渊,于是那两顶帐篷突兀地离了群,在沉沉的夜幕下,像是极私密的一隅。

宣玑喉咙有些发干,在冰天雪地里搓着手。他闭上眼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将非分之想踩在地下,又踏上一万只脚,严丝合缝地埋严实了,保证一点不会往外漏,这才缓缓地往帐篷里走。

盛灵渊的帐篷拉紧了拉链,帐外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像是早已经休息了。宣玑悄悄走过去,正彷徨时,几只不长眼色的雪地乌鸦忽然从枯树枝上落下。宣玑吓了一跳,见那几只乌鸦恭恭敬敬地朝他低下头,可能是特意来跟归位的“鸟王”献媚的。

鸟雀扑腾翅膀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夜色,盛灵渊紧闭的帐篷里传出和缓的声音 “大半夜的,别在外面喝风了,进帐篷暖和会儿再说。”

宣玑犹豫了一下,低头钻进隔壁的帐篷。

两个双重保暖的防风雪帐篷挡得住视线,挡不住神识,彼此的存在感都极其强烈,盛灵渊睁开眼,甚至能感觉到旁边的宣玑拘谨地跪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板板整整的……就跟有谁要检查他的礼仪似的。

现在想来,在海上遭遇微煜王的时候,就是涅槃术开始大幅度被削弱的时候。那时小玑稀里糊涂的,可能自己也弄不清自己怎么就突然能说一口流利的雅音了,两个人像三千年前一样熟稔地聊天。

此时终于拨云见日,坦诚相见,他俩却不约而同地换成了当代普通话。

像是想用时间隔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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