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新笔趣阁 > 其他 > 烈火浇愁 > 第五十六章

烈火浇愁 第五十六章

作者:priest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3-28 13:15:55 来源:笔趣阁VIP

“当时社会大环境就这样, 过去女的还裹小脚呢。封建糟粕嘛,大家求同存异。”水下,蛇皮漫不经心地吐着泡泡, 像吹多层的泡泡糖似的, 把自己的头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再说了,就算他生前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成了魔也是没人样的坏分子了, 您还打算给魔物宣讲一下民主和谐怎么的?还不都是为了赤渊么, 快走吧, 我们路上工夫耽误太多了。”

燕秋山不再出声, 漆黑的水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比那些水晶墙还冷。

殉葬的童尸不知有多少具, 排了百十来米走不到头,墓道也越来越逼仄。渐渐的, 几个人被迫排起纵队来,左右两边不敢多看,只能盯着前面人的背影。带路的木偶女没有背影好盯, 虽然她只是个木偶,心里依然很慌,忍不住没话找话地出了声 “人魔只在清平司的古卷里有记载,我以前还以为是传说呢。”

“确实快成传说了,”瞎子回答她, “人魔生前必须是大能高手, 不是什么人豁得出去就行的。赤渊封了三千年, 人族一统天下, 灵气枯竭, 现在这些没出息的后辈要在过去,大概连凡人修士都算不上,根本没有堕落成魔的资格。疯成毕春生那样的,不也只能变成个不上不下的‘人烛’么?没有赤渊,世上不可能有新的‘人魔’诞生了,咱们现在只能循着古籍寻访上古人魔。”

木偶女问 “贵教一直说‘重燃赤渊’,到底怎么燃?往里扔个导弹能引发火山喷发吗?我听人说,月德公的徒弟偷了异控局的新武器,应该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吧?贵教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不组织点精神系潜入军工厂偷导弹?为什么绕这么大个圈?”

“你跟在玉婆婆身边,清平司的旧秘辛应该也知道不少,居然能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可见传承断绝成什么样了。”瞎子嗤笑一声,“赤渊的火山活动是能量爆发的副产品,是表象,好比女人要生孩子,肚子就会变大——但你吃胖两百斤,把肚子吃成个球,难道就能白捡一孩子吗?赤渊现在都是原始森林,赶上干旱,森林大火三五年就得着一次,烧秃了峡谷那也是凡火。要想让真正的赤渊地火重燃,得破当年人皇留下的朱雀封。”

“这我知道,”木偶女说,“清平司有记载,人皇盛潇用三十六根朱雀骨封赤渊,灭地火,平天下……”

“可不是么,赤渊一封,天下只剩凡人,园里的狮虎狼熊都给杀干净了,剩一帮菜鸡,就算打起来也是互相瞎啄,”蛇皮在旁边插了句嘴,“就是当年的科技水平限制了人皇陛下的想象力,谁能知道这帮菜鸡嫌互相啄不过瘾,鼓捣出了核武器呢?那要是炸起来,啧,可比当年的‘九九大天劫’都带劲。”

木偶女随口追问 “为什么赤渊一封,天下就只剩下凡人了?”

“这事啊,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蛇皮嘴挺贫,开口长篇大论,讲起了史,“赤渊,本名叫南明谷,相传是神鸟朱雀的窝。南明谷左边是咱们妖族老祖宗的地盘,右边住人。因为气候变化,妖族境内灵气流失——你知道,咱们妖族是天地灵物,不像凡人,从地里刨出点五谷杂粮就能凑合活。灵气流失,好多小妖生下来就是死胎,咱老祖宗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只好外出务工。结果人族不欢迎咱,人家地盘么,没办法,咱都得夹着尾巴活,一退再退,不少妖族为了讨生活,给人当牛做马……那会儿搞杂耍,也就是古代马戏团的,都是咱们老祖宗。可是这都不行,齐平帝不做人啊,下令驱逐异族,对一帮老弱病残赶尽杀绝。当时我王怒而宣战,想借道南明谷,朱雀虽然严格来说也是咱们妖族,可是人那边建庙供着它们,久而久之,真当自己是神了,上来就拉偏架。人家人多势众,把我王逼到了绝路,开了大招——屠了朱雀全族,接管了南明谷,改名赤渊。这才发现,这他妈赤渊,是个宝藏啊,之前被朱雀压制得温泉蛋都煮不熟,敢情是异常能量之源!朱雀为什么要压制赤渊?因为赤渊里的异常能量能为各族所用,除了人族,人族七窍不通,不与天地交互。嗐,要我说,人这玩意就是天生的次品,手无缚鸡之力,还又毒又坏,早该灭绝,动物园里留两只合影用得了。可是朱雀吃人家香火,哪舍得人族灭绝,为了保这一支,朱雀强行镇住赤渊,把其他各族都拉到了人族一个水平线上,你说这帮红毛大鹦鹉气不气人?可惜后来人皇这个大忽悠上位,什么巫人、高山人……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傻乎乎地跟着他跑,让他得了势,又把赤渊封住了。要不诸位哪用得着这么窝囊?就说咱年先生,要是赤渊破封,以您这水平,个把铁矿山那就是您的橡皮泥,您一个人能顶一百个钢厂,哈哈哈。”

燕秋山可能觉得搭理他一声,自己的档次能掉俩层次,没听见似的往前走,头也不抬。

瞎子打断蛇皮的傻笑,接话说 “不过人皇立朱雀封的时候,没想到后世凡人的人口规模和战争规模。赤渊连着地脉,每次人间有大战乱或者大天灾,成了‘劫’,赤渊就会跟着一起动荡,你观察历史记录,特能出生率是有起伏的。太平年间出生率最低,动荡年代出生率最高——最近的一次是二战时期,1943年特能出生率达到近代以来的峰值。但你去问,现在活着的特能人,没有1944年出生的,如果有,那他肯定改过年龄。那一年你在全世界各地找不到异能事件的记录,玉婆婆这样的老前辈应该记得,当年所有特能人的能量水平都不进反退,有些年老体衰的甚至直接就没熬过去。可是人间战乱结束远在那之后,这说明四四年有某种外力,强行压制了赤渊活动……历史上这样的事,发生过三十五次,你懂我的意思吧?”

木偶女吃了一惊 “朱雀封是三十六根朱雀骨构建的,你是说……”

“近年来世界上没有能称之为‘劫’的大难,特能出生率却在上升,这是前所未有的。”瞎子说,“这说明朱雀封只剩最后一根骨头,眼看就封不住了,我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瞎子说到这,忽然住了嘴,只见狭小的墓道到了尽头,空间一下宽敞了起来,尽头有一面巨大的“水晶墙”。

“那是……”几个人凑过去,举高了鲛人灯。

只见水晶墙里面封着一具男尸。

展览似的。

男尸保存完好,宛如生前,连眼睫毛都分毫毕现。

他的穿着打扮与那些陪葬的小孩不同,裹得很严实,更像是古代中原人的样式,人看着有三十来岁……也许更年轻,只是被蹉跎得有些老相。他头发一根没白,嘴角却下垂松弛,眉心已经起了褶。

那是一张不算老、却饱经风霜的脸,死后仍满怀忧思似的。

“这……就是墓主?”

“应该是,你们看他的腰带。”蛇皮又给自己加了一层泡泡,壮着胆子凑上前,照亮了男尸腰带上一块腰牌,“据说高山微云生前,被高山王送到人皇身边当随从……也就是人质。他这腰牌是人皇亲赐,大齐官制的……啧,这人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啊,这帮高山贵族不是剥削阶级么?怎么民脂民膏吃出了这么一张苦瓜脸?”

“你可以等他醒了问问。”瞎子掐算了一下时间,催促道,“咱们被困在墓道里将近一天了。子夜之交是十一点,得抓紧时间,在那之前写完阴沉祭文——年先生,你准备好了吗?”

燕秋山的两颊紧了紧。

木偶女问 “水底下怎么写祭文?”

瞎子从怀里摸出一把破旧的刻刀,不知是没开过刃还是锈住了,那刀身发污,刀背处刻着繁复的铭文,好像旅游景点卖的劣质纪念品。

瞎子却极其爱惜地抚过那刀身,恋恋不舍地递给燕秋山 “小心点,这也是古物,这是当年高山人的炼器大师刻录刀剑铭用的,刻下的铭就是器灵的名,不但在器身上留下纹路,还会在器灵识海中留印,传说能沟通魂灵,因此民间叫它‘阴铭金’,现存于世的可就这么一把了。”

只见那“阴铭金”一落到燕秋山手里,立刻震动了起来,刀柄发热,搅动着周围的海水冒出细小的气泡。刀身上的锈瞬间褪去,露出森冷逼人的刃,凶戾气扑面而来。

瞎子微微叹了口气 “真不愧是年先生,别人‘提纯’过几次血脉,也不一定能得到古物承认。您天生就能唤醒宝刀里的刀灵,难怪阴铭金这么激动,此前这东西经过几十个金属系的手,它老人家可从来没给过一点反应。”

可能是因为阴铭金太激动,燕秋山的手也被它带着,仿佛颤抖了起来。

“我和蛇皮会给您护法,最后一笔阴沉祭文一定要在子夜之交的时候画完,一旦祭文成型,你就迅速后退,我和蛇皮会趁这时候把两种祭品推出去。”瞎子接住了蛇皮抛过来的一个装祭品的箱子,手指搓过箱子上的编码,一摸就知道,蛇皮是把装着婴血的那口箱子给自己了,蛇皮这人油滑胆小,见烟就卷,关键时刻必然是要把安全选择留给自己的。

不过……听说古代高山人嗜财如命,当年高山王就是死也不肯离开自己的珍宝白玉宫,才被人皇活活困死在里面的,这墓穴里的人魔更看重哪种祭品,还真不好说。

瞎子冷笑一声,也懒得跟他计较,继续说 “人魔是有理智的,只要挡下他出世时候致命一击,我们就能和他谈条件……年先生,别犹豫了,想想你的夙愿。”

海水里,细微的波浪翻流而过,燕秋山贴在胸口的金属片贴在他的皮肤上,微微发着热似的。

他不再言语,握紧了阴铭金,缓缓上前。

阴铭金的利刃像是能切断水流,燕秋山的眼睛里像是有两个漩涡,他隔着水晶墙与三千年,与墓道里的男尸对视了一眼,然后坚定地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他人在海里,血竟然没被海水冲走,像是被什么引着,血流瞬间灌满了阴铭金的血槽,那刀更激动了,整个墓穴都被后代的血气惊动,所有的尸体同时睁了眼!

这时,墓道口有人大喊 “燕总,别!”

声波直接从气泡里飞出来,撞开海水,飞向燕秋山,风神们赶到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沾了血气的阴铭金划出了阴沉祭文的第一笔。

一个巨大的气泡从落刀处产生、扩散,将燕秋山与高山王子裹在一起,与其他人隔离,王泽猛地冲过去,却被那气泡重重地弹开——

瞎子大声冷笑 “你以为你是什么,也想打断阴沉祭?”

燕秋山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回过头来,在一片冲天的血光中,他与王泽对视了一眼,那张冷峻如刻的脸上竟隐约浮起了一丝笑意。

王泽快气疯了 “你还笑得出来?你是傻逼吗!燕秋山!你对得起知春吗!”

燕秋山冲他摇摇头,看了瞎子一眼,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 “你说是因为赤渊被封之后,世上再无‘人魔’,这话不全对。”

瞎子一愣 “什么?”

“据我这几年搜集的信息来看,即使在古时候,也只有‘魔修’的说法,魔修失控就会变成‘人烛’,而不叫‘魔’。成魔者不死,与天地共朽,也可以说,是化为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古人讲叫‘运’和‘劫’,劫运有数,世界上能容纳的人魔数量也是有限的,每一族很可能就一个——人,巫人,还有这个高山人……”燕秋山笑了起来,他那双燧石似的眼睛里冒出了火光,像是隐藏许久的魂灵重新掌控了走肉行尸,他说,“死一个少一个,谢谢诸位带路。”

瞎子 “你要干什……”

他话没说完,燕秋山摸出了一个小陶盒——他把那罐“鸩”随身带在了身上。瞎子等人以为他要求墓里的人魔帮他复原知春刀,并没放在心上。此时,燕秋山狠狠地将“鸩”砸在水晶墙上,像是亲手粉碎自己最后的妄想,含着无限怨毒的鲛人血瞬间把水晶染红,燕秋山手里的阴铭金突然伸长,在石壁上撞出了火花,在石壁上划了几笔,却不是阴沉祭文。

王泽和燕秋山太熟了,熟到燕秋山才动第一刀,他就已经看出了后面的走势。那是一个只有金属系的特能才能用的符咒,能瞬间抽空一个人身上所有的能量,让他手上的金属制品中自由电子重新分布,产生足够大的电势差,电弧会在很小的范围内击穿空气,一般用于引爆危险物品。

尤其在密闭空间里!

电光石火间,王泽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惊骇得瞪大了眼,瞪向那涂了满墙的“血色颜料”。

这种叫做“鸩”的颜料质地油润,喜欢新鲜血肉,即使隔着纸巾,也能迅速渗透,攀附而上。它畏光、畏火,因为其中的油性物质容易引燃,而含有毒素的鲛人血能量密度非常高,一旦被引燃,立刻会发生爆炸。

此时,阴沉祭产生的密闭结界牢不可破,在这里引爆满墙的“鸩”,能把高山王子炸成渣!

人魔纵然与天地共朽,毕竟是“天地人”中最低等的魔,需要载体,三千年前的高手们对魔物的处理方式是连身体一起封印,因为一旦魔气跑出去,就更不好抓住了。然而在赤渊萧条三千年后,能承载人魔力量的载体已经比人魔本身更稀有。

炸干净了,他们就别惦记高山人魔了。

知春中了海毒以后,燕秋山曾经疯狂地查过无数资料——关于海毒、关于蜃岛。

可是他越查,心里的犹疑越重。

蜃岛是由一种叫“蜃虫”的生物构成,蜃虫虽然看着恶心,却非常敏感,很怕“活气”,沿海多渔场、多游船,人类与各种海洋生物活动频繁,还不等靠近人类活动区,蜃虫就会因为恐惧而四散奔逃,蜃岛自然会解体,根本不可能靠近。

别说是人口稠密的本国,就算那些地广人稀的大陆,历史上也从未有过蜃岛靠近大陆架的先例。

那么……那个几乎逼近陆地的蜃岛,到底是从哪来的?

燕秋山不是个容易阴谋论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可图谋的。他家的血脉太稀薄,家里的亲戚大多是普通人,走动得很少了。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在所谓“仕途”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建树,卖命吃饭而已,职位不会再往上走了。

特种外勤工资高,他的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但毕竟工薪而已,跟“富贵”不沾边。

他一穷二白,只有知春。

但知春于他是无价之宝,对别人来说算什么呢?

他既不像十大名刀那样声名远播,也不像那些传世的魔刀、妖刀一样锋利无双,作为一把“古刀”,知春过于温和,缺少锋锐。他甚至连个像样的刀铭都没有,几乎就是个半成品,刀灵沉睡了数千年,到他手里方才醒过来。

人是微不足道的人,刀是微不足道的刀,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绞尽脑汁算计的呢?

直到有人找上门来,问他想不想修复知春。

他才明白,原来那些人缺一个写祭文的高山人后代。

知春已经没了,却居然还有人在他的碎片上做文章。燕秋山想,像他一样的外勤,异控局有成千上万个,铁打的部门流水的兵,就算这一批死了,以后还会有新人加入。可这个所谓“上古人魔”就不一样了,一只手能数过来,宝贝得很。

拿一个他,换一个人魔,相当于是用满街跑的出租车换限量版古董车,稳赚不赔。

他来过这世界,快乐过,活得够本了。

也活够了。

这些年他查到的所有事都已经封存好,昔日的老部下们还记得他,既然能顺着他留下的微小线索找过来,过后应该能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燕秋山听见水声,听见大海的哀叹,听见谷月汐带着哭腔的叫声,听见王泽的怒骂……然而他的世界在杂音中一片清明,手稳如泰山。

人死后,会有魂吗?

早知道,去皈依个信仰就好了,随便什么都行,这样,死到临头,他就能说服自己,**之后仍有灵魂,灵魂能上天入地,能把失去的东西找回来。

“燕秋山!”阴铭金在那封存着高山王子的石壁上留下熟悉的符咒,王泽爆出一声比方才还要撕心裂肺的吼声,“你是傻逼吗!”

燕秋山面壁而立,刀刃划开鲛人血,从锋利的缝隙里,他与高山王子那张死后仍哭丧的脸隔墙相对,眼角掠过笑意 “王泽,我看你是皮紧了。”

眼看阴铭错划过优美而精确的弧线,即将首尾相连。

谷月汐为了寻找那隔离层上的破绽,将透视眼睁到了极致,眼角几乎渗出血泪来。

那一刹那,在水里行动不便的张昭终于赶到,启动了暂停一秒。

宣玑一把揪起谷月汐的后领子 “闪开!”

他指尖爆出一簇火光,火苗颜色几变后,最后成了一片诡异的雪白色,气泡里的氧气顷刻间就被烧空,被海底水压挤得贴在他身上,于是他整个人就像发起光来一样。

雪白的火光一接触到阴沉祭结界,结界立刻“呲啦”一声,被火苗燎过的地方流血似的,滴下暗红近黑的浓稠液体。

宣玑眼前突然有无数纷乱的画面闪过,耳畔响起厮杀声和惨叫声,然而他已经来不及细看。

一秒的暂停结束,时间加倍流动。

燕秋山的匕首“呛”一下断在他掌心,那石壁上爆出了一串触目惊心的火花。

“轰”一声,阴沉祭的结界将将只在鲛人血爆炸前一刹那破了。王泽一辈子没使过这么强的水系术法,结界破裂瞬间,十几个气泡同时飞出去,加在燕秋山身上,也不知道套稳没套稳,就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层层震碎。

接着,整个墓道都塌了,巨浪把里面所有人都甩了出去,不分是神是魔。

宣玑那气泡里的氧气本来就被他自己烧完了,这会正好直面爆炸,气泡碎成了渣——他既是火系,又是鸟人,海底作战简直是客场得不能再“客”。横冲直撞的水流直撞在他胸口,撞出了他肺部仅剩的一点空气,宣玑眼前一黑。

肺里氧气耗尽,烧着似的疼起来,一个场景骤然闪回——恍惚中,他像是被一群人围着,置身火里。

围着他的人们形容枯槁,个个都像是要灯枯油尽的样子,脸皮盖不住颅骨,眼睛里却闪着狂热的光。

八十一张嘴里,一张一合地念着打开人间地狱的咒文,“嗡嗡”地响作一团。

宣玑先是发现那些人高大得不正常,随后才意识到,不是他们太“高”了,是他自己太小了——大概只有那些成人男子的巴掌大。

宣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会是个什么形象,就觉得头顶、双目、咽喉、两翼、胸口、丹田八处同时剧痛,一瞬间几乎淹没他的神智,接着,他腾空而起,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钉在了什么东西上,那“东西”柔软而温暖,还有微弱的起伏……听得见心跳。

是活人的身体!

宣玑没来得及惊骇,遥远的雷声已经落下,四角的铜镜被照得雪亮,他双眼分明被洞穿,但诡异的是,他依然能看见东西,就像……他在和谁共感,用了别人的眼睛一样!

他看见闪电黯淡的片刻光景中,铜镜里反射的情景——

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被吊在朱雀神像座下,悬在一口巨大的青铜鼎上,鼎中熊熊烈火烧着男孩,和他胸前钉着的一只……巴掌大的雏鸟。

周遭散落着宝石一样流光溢彩的蛋壳,小鸟似乎是被人从蛋里直接剖出来的,毛还没长全,男孩心口的血浸出来,流遍了那雏鸟的全身,那小东西血淋淋的一团,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第二道天雷轰鸣而至,把周遭照得雪亮,也将那些人脸照得恍如鬼魅。

一尊巨大的朱雀神像在闪电里剪影雪白,神像是个身着羽衣的男子形象,他背生双翼,人面人身,后脑像鸟雀那样,长着华美的长翎。

电闪雷鸣里,神像的嘴角露出狰狞诡异的笑容。

青铜鼎里的火倏地蹿了起来,火焰变得雪白,男孩和小鸟一起被吞了下去,周围疯了一样的人们也被火舌卷了进来,然而他们就像不知道死活、也不知道痛苦一样,在大火中手舞足蹈,齐声喝道 “天魔成!天魔剑成!”

雷一道接一道地落下,那些疯子被烧成了焦尸,神庙分崩离析。

而铜鼎中的男孩尸骨却像重新从尸体身上吸走了活气一样,又再一次长出新的血肉,与此同时,雏鸟也被烧成了一把光滑的鸟骨,一道火焰色的光从那雏鸟尸骨上飞出来,搅动起青铜鼎里融化的铁水,幻化成了一把剑。

剑柄上阴刻着复杂的纹路,中间簇拥着一个图案——正好是宣玑身上被钉出来的痕迹。

那把剑这样熟悉,就像曾经与他朝夕相处……不,比朝夕相处还要熟悉……

宣玑浑身剧痛,像是被凌迟后又重新组装在一起,每一寸血肉都被搓揉过一遭,假如有十八层地狱,受的刑法恐怕也不会比这更甚,然而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天条。

宣玑眼前飘过梦见的铁门和封条,前些日子勉强补好的封条彻底断开,铁门分崩离析。他听见自己心裂开的声音,潮水一般的记忆从那铁门里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他在人间十年构建的虚伪人格。

“那孩子是……灵渊。”

一个念头从宣玑缺氧的大脑里冒出来,“灵渊”两个字几乎要把他的心炸碎。

“那把用幼鸟炼出的天魔剑……是我。我是……剑灵。”

下一刻,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肩膀,强行将他的头掰了过去。宣玑涣散的意识波动了一下,朦胧间,他竟然觉得自己看到了盛灵渊的脸。

他想起赤渊附近的小县城里,那人轻描淡写地说 “我是人的妄念。”

忽然之间,遍体生寒。

盛灵渊可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下水时正赶上燕秋山炸翻了高山王子墓。

整个墓穴都塌了,那些封存了古今中外各种尸体的水晶墙集体碎成了渣,不管是陪葬的高山人童尸,还是当了好多年“橱窗模特”的盗墓贼——凡是有幸在爆炸中保持了“器形完整”的,你推我搡地漂了起来。

这帮尸体们也不知道排个队,寂静的海底一时拥挤混乱得好似春运现场。

盛灵渊眼疾手快地从死物里捞出“活鸟”一只,实在没弄明白,宣玑这种鸟雀一族,为什么要跟着那条黑鲤鱼往海底扎?

这只平时看着挺机灵的,不像缺心眼啊!

宣玑不知道是有意识,还是单纯的求生欲,一碰到他,就死死地攥住了他,手劲大得像是要掐到他骨头里。

与此同时,大团的气泡从他口鼻中冒出,盛灵渊一皱眉,估计他坚持不到海面。

赤渊最后一个守火人,要是不小心淹死在海里,那乐子就大了。

盛灵渊不由得想起前两天在店里听别人说的一句话,当时没太明白,因为觉得好像不合语法,现在他无师自通地明白了那句话怎么用——

“看把你能的!”

他捏起宣玑的下巴,嫌弃地想 “啧,咸。”

盛灵渊本想暴力掰开他的唇齿,然而宣玑较着劲的牙关在他碰到的瞬间就松了,任他飞快地度了口气过去。察觉到对方那种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盛灵渊心里忽然有点异样,忖道 “呛水呛糊涂了么?”

度了气,盛灵渊一手拽住宣玑,无声地念了句鲛人语。

海底墓穴中,积攒了三千年的阴冷尸气上涌,一个巨大的漩涡盘旋而上,搅动起周遭的海水,恍如飓风,将所有的活人与尸体一股脑地往上喷去。

幸亏高山王子墓第一次震动的时候,俞阳沿海的有关部门就紧急启动了应对突发自然灾害的措施,所有工作船都去“避难”了,不然这群尸蹦迪的盛景真不知道怎么圆。

等在水面的快艇被撞得来回翻转,一个风神踉跄着跪在船舷边,正好与一具尸体看了个对眼,尸体保持着死前惊诧的表情,大张的眼和嘴好像跟那风神用了同一个建模。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攀上船沿,把快艇掰得往一边倾斜,紧接着,一个**的人体从水里“飞”了出来,正好砸在船身上。

快艇上同时响起了好几声高低起伏的 “卧槽。”

“死人!”

“还没有。”盛灵渊披散着水草似的长发,从海水中钻了出来,略一偏头,倒出耳朵里的水,又“嘶”了一声——宣玑手里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攥着他的一条手腕并一缕头发,“属螃蟹么?劳驾,帮我掰开他的手。”

王泽身上挂着一身气泡,爆炸发生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分辨人和尸体,不管是什么一通乱捞,被冲到水面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咕嘟”一下自己沉了下去,呛了几口水,张昭眼疾手快地又偷了一秒,跟谷月汐俩人一边一个,合力把他捞了出来。

“我他妈……”老王上气不接下气,“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差点被淹死的水系……咳咳咳……燕总呢?燕总!”

王泽凝结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气泡都在海面漂着,像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救生舱,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其中来回乱撞,终于翻到了燕秋山。

燕秋山在一颗双层的气泡里,嘴角挂着血迹,左臂不自然地挂在身边,不知道是骨折还是脱臼,无声无息的。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