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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浇愁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作者:priest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3-28 13:15:55 来源:笔趣阁VIP

盛灵渊在一片火海中沉浮不知多久, 恍惚间,周遭岩浆与崩塌的山陵一起远去,他不断下落, 落到了一间春意浓稠的书房里。

书房里静悄悄的, 石头棋子轻轻地在棋盘上敲打了一下。

盛灵渊抬起头,发现他面前有一张残局。

对面坐着久违的丹离。

丹离身形模糊,像人, 又像已经变回了木雕泥塑的朱雀神像。而他自己也掌生茧、心生铁, 再不是十六岁的模样。

“陛下, ”丹离恭恭敬敬地冲他一躬身, “暌违日久。”

盛灵渊嗓子里难忍的灼痛感渐渐淡去, 他顿了顿,掀衣摆在丹离面前坐下。

“陛下少年时与臣手谈, 臣见陛下心事不定,便中途收子, 此局无终。”丹离说,“陛下要同臣将先前封的局续上吗?”

盛灵渊摆手笑道 “棋艺不佳,罢了。”

丹离就不再让, 自己抓了一把棋子,在残局上自己摆。

盛灵渊垂下眼,淡淡地说 “老师,当年你教我‘世事无常,不可面面俱到’, 要留一线给老天判定对错。你一手毁了东川, 灭了高山人, 让影族销声匿迹, 砸断了彤的剑身, 又逼我跳下赤渊——现在这局面,你又怎么说?”

宣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插话道 “反面教材。”

他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始终陪在盛灵渊身边,谁也看不见他,但如果灵渊和谁说话时间太长,他觉得被忽视了,就会不高兴,然后开始在旁边插话打岔,找存在感。

这场景太熟悉,盛灵渊和丹离都笑了。

宣玑又对盛灵渊说 “还有脸笑,你和你妈也是反面教材——她比你还傲慢,你看看她干的倒霉事。”

这位帝姬,一生都隐藏在层层的帷幕后,鬼鬼祟祟,拆东墙补西墙地玩着她的平衡游戏。

她觊觎赤渊,又不敢挑战自己的母族朱雀,于是勾搭平帝先发兵。后来想杀妖王报仇,可是自己手里底牌尽失,于是祭出了朱雀神像丹离。

她当然不肯让朱雀神像替自己活,用完了丹离还过河拆桥,散布“预言”,引诱陈皇后生出天魔,坐等人皇长大,再跟丹离斗个两败俱伤。

三千年后,她仍是同一招,攒一个妖王影人做傀儡,给她冲锋陷阵,先把异控局搅合得天翻地覆,困住盛灵渊、除掉守火人——万事俱备了,她才肯一抹擦残妆,姗姗而出,坐收渔利。

可惜,她一生似乎都在印证丹离那句“不能面面俱到”,运气好像总是不好。

百依百顺的九驯背着她暴饮暴食,家狗背主。

孟夏毕竟是影人,影人这个种族天生有点死心眼,丹离被人皇撕成那副血样,反手挖个坑,居然还能在死后四年把她埋在赤渊,让她功亏一篑。

之后赤渊彻底被封印,人间灵气和魔气都变得稀薄如纸,妖魔鬼怪们也都成了没油的灯,只好偃旗息鼓、黯然退场,留下一个“独孤求败”的守火人……以及一帮不知情的后代,个个活成了人样。

好不容易熬到赤渊封印松动,群魔蠢蠢欲动,外面的世界她却已经不认识了。斗转星移,当年的地脉眼有一半跑得无影无踪。她重新苏醒,又花了近百年的时间布局,本以为“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不料又被一帮凡人……和跟凡人差不了多少的所谓“特能”搅合得诸事不顺。

宣玑说 “反正三十六根封印都没了,我要撂挑子了。”

“当年赤渊的确非灭不可,几十年混战,各族血气未消,仇恨尚在,守赤渊的朱雀身死族灭,不灭赤渊火,没法收拾。”丹离说,“但……赤渊自古藏着地火,想来,世上有神就该有魔,有光就该有影,强行镇压,有违天命吧。因此陛下当年跳下赤渊时,阴差阳错地给你重塑了剑身。臣设想的长久没能实现,到如今,各族一统,赤渊封印碎尽,也是冥冥中有天命纠错吧……臣错了。”

宣玑和盛灵渊一时都沉默下来。

对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死者不能复活,过往都成历史。

好一会,宣玑才说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算了,反正你也死了……不过话说这是哪里?谁的幻觉吗?果然梦里才有丹离道歉。”

丹离没在意他出言不逊,对盛灵渊说 “陛下,您记得当年在这张棋盘前,臣同您说过一个赌约么?”

盛灵渊缓缓地抬起眼,与丹离面具后的视线相接 “难怪,当年你任凭孟夏藏起天地鼎和天灵遗骸。”

宣玑立刻警惕起来 “不是,什么赌约?你俩又背着我干什么了?”

盛灵渊眼睛弯起来 “要是他赢了,我就魂飞魄散,要是我赢……”

宣玑不等他说完就怒了 “盛灵渊!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我早跟老王说了,你就是个一眼没看见就得出去烂赌的渣!你……”

盛灵渊抬起手,像是安抚着虚空中看不见的人似的。

“要是我赢了,”他说,“朱雀族长就得连身带心,许配给我。”

“轰”一声,碧泉山上,导/弹撞上了神女雕像的脸,那雕像却纹丝不动,阴沉祭文已经完全吞没了朱雀遗骸,绾绯的声音纵声大笑 “晚了!”

朱雀天灵的遗骸浮到了半空,祭文、魔气、执念、怨念……世界上一切的意难平似乎都化作燃料,在最深的深渊中烧出了一把雪白的离火。

天光都在它身上的火光中黯淡,那惨白的骨架伸展开,离火掠过的地方生出血肉和羽毛。

赤渊深处爆发的岩浆像是在欢呼,为自己的自由和新的朱雀神族欣喜若狂。

她能感觉到鲜活的生命力在胸口跳动,像埋了几千年的僵尸,突然尝到了五味般欣喜若狂。

她是妖族中的天之骄女,半身朱雀、艳丽无双。从飞禽走兽到上古先灵,都要拜伏在她脚下。

她一手挑动了九州混战,本以为那是她一生中辉煌的起点,不料将她送上了穷途末路。

大明光祭太可怕了,身处阵中,她每一个毛孔都好像被冻住了,阴冷的气息沉入丹田气海,再流经全身,她能感觉到被活生生抽空的痛苦和恐惧……两次。

第一次是把自己沉入大明光祭。

第二次是陈氏应计上钩,当宝贝一样挖走她腹中那个“毒瘤”。

她在不死不活之境里徘徊了不知多久,有时候几乎分辨不出,她那让人厌倦的前半生是不是想象出来的一场梦。

她必须要回到云端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终于……

她自由了。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用附在那些肮脏凝滞的凡人身上。

她觉得身体无限轻盈,像是能直上重霄,久违的力量感充盈进百骸。

然而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声叹息——从她心里发出来的,好像她身上有另一个灵魂似的。

那种充盈又温暖的力量感突然变了调,绾绯还没回过神来,温暖就变成了灼痛。她像个装了易燃易爆物的破口袋,从身体里面着了火一时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来不及细想出了什么岔子,她本能地想跑,却发现这具朱雀身不受控制。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赖以为生的供奉之力感觉不到了!

与此同时,远处正准备朝那可怕的石像开第二炮的直升机上,观察员目瞪口呆地举着望远镜 “慢……慢着,是我眼花了吗?”

只见那眉目秀丽的女神石像上着起了雪白的火,石头好像成了易融化的蜡,导/弹都没炸坏的五官忽然自己化了,很快变成了一张没鼻子没眼的空白石板,显得脸都大了两圈!

对绾绯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张没有五官的脸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接着离火过处,那石像竟又重新“长”出了五官——不同于女像的精雕细琢,那张脸雕刻手法十分朴素,但眉目清正,隐约似有神光……

那是千万年前,远古先民们对朱雀神鸟的想象。

石像睁开眼,无悲无喜地透过朱雀的肉身,看见了在离火里翻滚的妖族帝姬。

“不……不可能……”绾绯疯了,语无伦次地叫起来,“不可能!你已经死了!世上已经没有朱雀神像了!丹离!你的神位已经被天魔……”

石像注视着她的瞳孔中似乎多了一道幻影,依稀是三千年前阴魂不散的帝师。

丹离的声音透过重重烈火,在她耳边响起 “可你不是费尽心机,亲手用供奉之力烧出了新的南明神鸟么?”

“你……”

“先民供奉的朱雀神像,是祷祝神明,保佑安康平顺的。你私自窃取,耍小聪明借供奉之力苟延残喘也就算了,反正神鸟踪迹已绝,神像也如你所愿,被天魔碎尽,没人管得了你。可你不甘心像我一样,终身受制于雕像身,没有面孔、没有力量,活得像个影子。你甚至不愿意成魔,因为魔气之源是赤渊,天魔与人魔都要受制于此,对不对?殿下啊,你也太骄纵了,想要为所欲为,一点束缚都不要么?”

绾绯觉得自己已经被烧透了,她像是成了某种燃料。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孟夏奉我之命盗走了天灵遗骸,你……”

她没能把剩下的话说完,终于被离火炼成了一束火光,融入了遗骸身体里,枯死的血脉在烈焰中复苏。

她是这样贪心,这样求全。

“可你怎么不想想,供奉之力乃天地之玄,怎会被你一届凡俗生灵愚弄……啊,对了,你不承认自己是凡俗之灵。”

石像望向烈火中的大鸟,像是微微地笑了。

盛灵渊叹道 “疏而不漏……老师的傀儡术,我到底只学了个皮毛。”

“此乃旁门左道,陛下闲来取个乐就是了,皮毛足矣,学它作甚?”棋盘前,丹离将手里最后一颗棋子递给了盛灵渊,“托那位绾绯殿下的福,臣还能重临人世,亲眼见陛下当年仿佛妄想的诸族一统竟然实现,死而无憾。彤……”

宣玑纠正道 “宣玑,丹离先生,我有身份证的。”

丹离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 “陛下把你照顾得真好。那……宣玑族长,赤渊——南明,从今往后,就托付给你了。”

他说完,广袖舒展于前,躬身叩首,行了个大礼,继而消失了。

棋盘上摆的不是神秘莫测的珍珑局,错落的黑白子拼出了一只胖乎乎的小鸟,居然还颇有童趣。

这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幻境崩溃,宣玑只觉得眼前一花,温柔的魔气包围了他。

他掉进了另一重幻境里……织造幻境的人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让宣玑不忍心不沉湎。

宣玑看见盛灵渊那随便一绑的长发束进了冠冕里,前后十二旒,身着厚重而繁琐的帝王礼服,左右环佩齐整,近乎于肃穆。而他自己身上不知被盛灵渊套上了什么,翅膀都被迫缩了回去,一身衣服沉甸甸的。

但宣玑没顾上仔细看,他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几乎战栗起来。

一股来自古老宫廷的暖香就这样迎面撞了过来,“吱呀”一声,幻境中,无数宫门在他面前渐次打开。

宫灯晃得他睁不开眼——这是他徘徊过无数次的度陵宫。

盛灵渊拉着他的一只手被广袖盖住了,宣玑被他拖着走,脑子里一片空白,半身不遂似的跌跌撞撞,来到那印象里空旷死寂的寝宫。

寝殿差不多被红烛淹没了,一眼看去,几乎有些喧闹,连盛灵渊脸上都多了几分血色。

“朕说过,要祭告四方,娶你过门,”盛灵渊换成了好久没说的雅音,寝殿内四角各一个香案,他轻轻一挥手,案上的香烛就自己明明灭灭地烧了起来,青烟笔直而上,仿佛真能抵达什么神圣之地,“此乃逆天之魔身,为天地不容,四方诸神不必来,各敬香火一支,聊表心意。告知尔等,从今往后,南明朱雀一族现任族长就是我的……”

他的“厥词”还没放完,蓦地被宣玑推进了纱帐里,白玉旒撞得一阵叮咚乱响,碎冰似的,宽大厚重的袍袖洒了一榻一枕。

“太狂妄了,陛下……太狂妄了,”宣玑压着颤抖的声音说,“也不怕遭天谴么?”

盛灵渊叹了口气 “已经遭了,这‘天谴’还挺沉的……”

他的尾音随着满殿烛火一同熄灭了。

这一回,度陵宫里没有霜风,飞雪搓棉挑絮一般,竟不冷。

红梅一直从陛下的寝宫着到了剑炉殿前,烈如南明谷中万千神鸟落下时起伏的脊背,黯了月色。

复又黯了雪色。

接着,那些浓稠的黑雾裹挟着宣玑,把他被涅槃石刮得破破烂烂的三千年记忆从头到尾冲洗了一遍——

盛世清歌里,爆竹声震耳欲聋,车马载着游子回家,歌楼都空了,游戏人间的守火人身边冷清下来,独自搓着手温寂寞酒。盛灵渊就直接撕开那记忆闯进去,不客气地把他仅剩的半瓶屠苏酒据为己有,大笑而去。

茶楼惊堂木刚响,宣玑正听到入神,旁边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耳垂。宣玑一回头,就撞见他家陛下不怀好意的微笑。他预料不好,连忙捂住耳朵,挡不住那混蛋用共感告诉“最后书生死了,小姐改嫁了”。

盛灵渊还把阴冷萧条的赤渊深处拾掇了一遍,在乱葬岗似的石碑林中搭了个雅致的听风庐。然后雅致人在小庐中拥着火炉看书,不雅致的就在小庐屋顶嗑瓜子,嗑完了一亩向日葵田,舌头竟不起泡。一不小心把瓜子皮落在了小炉里,崩出来险些燎着陛下的头发,逃跑未遂,被打下来按住拔了一地玑毛,插了根丧权辱国的玑毛掸……

以及最重要的,每一次朱雀骨碎,都有人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陪着他疼,陪着他一起煎熬,一直守到他重新醒来,再把被烧毁的小庐重新搭一遍。

盛灵渊还从宣玑的记忆源头翻出了丹离的《千妖图鉴》——还没被一次一次的赤渊火烧得缺文少页的版本,按着那不学无术的东西的头,一页一页地把他年少时睡过去的课补上……

就像那些事真实发生过。

就像那个人真的陪伴过他三千年。

甜得他肝胆俱裂——

“盛灵渊!“

“轰”一声,幻境难以为继,天魔气息几乎消散。

碧泉山上巨大的石像崩裂,落入滚滚岩浆里,来自几千年前的供奉之力化为白烟,扎进熊熊烈火中。

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全部失灵,声波仿佛一时凝固在原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紧接着,神鸟振翅而鸣,仿佛顺着地脉传遍了天涯海角,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离火烧到了极致,随即又降温,雪白的羽毛随之露出火红色的真容,像染上了霞光。

天边响起雷声,雷鸣却没有落地,温和而厚重地滚滚震动,接着下起大雪来。

从碧泉山到南明赤渊,朱雀图腾上空漂浮的烟尘与岩灰都被粘附在漫天的鹅毛大雪中,雪片耐心地盖过枯死的植物,填进沸腾的岩浆里。

岩浆深处,盛灵渊蜷在那里,他身上的魔气与血被这一场大火抽干了,整个人像是玉雕的,一动不动。很多年前曾被他藏在心口的剑身化作了一个金属壳,剑灵已经不在里面了,剑身却仍严丝合缝地保护着他。

神鸟身形一闪,幻象似的消失在人们面前,宣玑落在盛灵渊身边,眉间族徽如血,惶然地朝盛灵渊伸出手。

天魔剑身凝成的保护壳在他碰到的瞬间碎了,宣玑一把接住里面的人,那身体冰凉得像刚从冰柜里挖出来,一片死寂,像他当年在赤渊里烧成的残躯一样。

宣玑瞬间跪了,刚刚接过赤渊权柄的手哆嗦得抱不住他,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这……你这个骗子,” 赶来的直升机轰鸣声在碧泉山上空响起,震耳欲聋,宣玑却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你有实话么?你他妈这辈子有实话吗盛灵渊……盛灵渊!”

这口蜜腹剑的王八蛋,只要吐出甜言蜜语,后面必然藏着刀,只要是开口表白,后面不是要掀人头盖骨,就是要挖人的心肝。

他可是个称职的魔头,信他的都没好下场。

这时盛灵渊毫无知觉地一倒,撞在宣玑肩上,一颗白棋从他怀里滚了出来,正好接住了朱雀的第一颗眼泪。

它像是不堪烈火鸟的温度,被那颗眼泪砸碎了。

宣玑呆呆地看着那颗碎裂的棋子着了起来,四散的火星火种似的,落到了盛灵渊身上——

把他烫得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棋子很快化成了灰,其中一颗火星掠过宣玑的手,宣玑没顾上躲,那火星却为了避开他,用无视地球引力的姿势跳了个不自然的弧度。

那余烬中……似乎有赤渊的气息。

不是现在的赤渊,它泛着一点陈腐,是很久很久之前,刚刚结束混战的大陆上充斥的味道,掺杂着挥之不去的铁锈气与血气,像一块粗粝而残忍的小小石碑,保存了下来。

棋子里的赤渊魔气已经耗尽,被克星朱雀的眼泪一砸,于是炸成了一簇小烟花,不复存在了。

宣玑愣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按住了盛灵渊的脖颈。

等了不知多久……

微弱的脉搏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干涸的溪流里余下的最后一滴水,将断未断的续着他一线的生机。

直升机落下来,目睹了方才神鸟重生一幕的外勤们跑下来,都不敢靠近,在百米外围成一圈。

宣玑在空无一人的雪地上,抱着怀里的人,不敢松也不敢紧,后背缓缓地坍了下去,翅膀长长地垂在身后,融化在上面的雪水飞出雪白的蒸汽。

那背影像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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