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
战马嘶鸣。
夜深人静之时，祝青歌来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开口问道，“李兄，出来透透气吧，我已吩咐巡逻的将士，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嗯。”
车厢中，李子夜轻应一声，在小四的搀扶下，出了马车。
祝青歌将机关椅搬了下来，关心地说道，“我为李兄安排一座营帐吧？”
“不用。”
李子夜拒绝道，“我出来透口气就行，除了世子和王爷你们几人，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行踪。”
“李兄，我一直没有来得及问，若是罗刹军的空虚，被漠北西路大军发现，要如何应对？”祝青歌凝声问道。
“固守卫城。”
李子夜回答道，“尽快修好防御工事，死守不出。”
“卫城已经被漠北大军攻破过一次，如今，已是一座死城，什么都没有，守得住吗？”祝青歌问道。
“守不住也得守。”
李子夜注视着东方，轻声道，“对手是澹台天女和漠北铁骑，没有必死的决心，是不可能赢的，两朝战争打到现在，大商之所以被漠北八部打的如此狼狈，就是因为漠北八部将这场战争当成了生死存亡之战，而大商，却始终没有破釜沉舟之心。”
说到这里，李子夜看向了一旁的西南王世子，问道，“世子，你看到过漠北将士们的眼神吗？”
“没有。”
祝青歌摇了摇头，应道。
“我曾经近距离看到过。”
李子夜神色凝重地说道，“那是赴死的眼神，他们经历过寒冬的苦难，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战争若不能赢，不但他们会死，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会死，既然怎么都会死，那么他们宁愿战死沙场！”
祝青歌闻言，神色一震。
身为统帅，他明白，若是一支军队中，所有将士都抱有死志，那会是多么可怕。
哀兵必胜！
更可怕的是，如今的情况是，漠北八部不是一支军队如此，而是，整个八部。
“这一场战争，漠北八部付出的可不仅仅只是几十万骑兵。”
李子夜轻叹道，“从战争开始以来，白帝城那边，便不停地为漠北三路大军增兵，漠北，哪有那么多兵，哪有那么多马，他们这是在透支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元气，父亲战死，儿子提刀上马，哥哥战死，弟弟奔赴战场，这是怎样破釜沉舟的决心，漠北人本就能骑善射，加上他们不畏生死的精神，造就了如今漠北铁骑不可撼动的神话。”
“我明白了。”
祝青歌听过前者之言，沉默下来，片刻后，开口道，“难怪，李兄你一直强调，要打败漠北八部，就必须先击退天谕大军，再集结所有的力量，方才可以和漠北八部决一死战。”
“天谕大军和银甲铁骑，很强，却也只是很强而已。”
李子夜平静道，“他们虽然很强，但是，能够被打败，漠北八部不同，他们没有战败，唯有战死！”
在漠北八部身上，他见识过了什么叫做将军百战死。
再没有哪个时代，一族的君王全部亲自出征了。
连君主都在战场厮杀，那漠北八部的将士们，怎会不舍生忘死。
“驾！”
这一刻，千里之遥外，战马奔腾，尘土飞扬，澹台镜月和白狄大君率领西路大军朝着卫城方向赶去。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漠北铁骑前方，一座不算大的城池出现。
残破的城池，满是战火焚烧后的焦痕，此时此刻，城中，罗刹军的将士们正在抓紧时间修建防御工事，以抵御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漠北大军。
约莫一个时辰后，卫城外，漠北西路大军相继到来。
“吁。”
城外，澹台镜月勒马，看着前方城池中的罗刹军，并没有着急下令攻城。
一旁，白狄大君也停了，开口问道，“他们果然来了这里，开始打吗？”
“不急。”
澹台镜月摇头应道，“等投石车和攻城车全部运来再打，现在，不够。”
两人说话间，大军后方，一架架战车赶至，接着，战车上的将士们迅速下来，开始组装投石车和攻城车。
完全拆解的投石车和攻城车，在漠北将士的组装下，渐渐成形，显然，漠北八部攻城器械的发展，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天际，皎月西行，黎明，随之到来。
旭日东升之际，漠北大军后方，更多的投石车运至，然后，相继被组装成形。
城中，城楼上，罗刹军将士们看着城下一排排的投石车，顿感头皮发麻。
“小公子。”
北上的西南大军中，马车内，小四看着眼前紧握右手的小公子，关心地问道，“不舒服吗？”
“不是。”
李子夜神色平静地应道，“我在等消息。”
“消息？”
小四不解地问道，“哪里的消息？”
“援兵。”
李子夜轻声道，“卫城，承受不住漠北西路大军的猛攻，他们的投石车，可以毁去城墙和城楼，他们能攻破卫城一次，就能攻破第二次，所以，若是援兵不能及时赶到，那四万罗刹军，就会被漠北西路大军彻底吃掉。”
“卫城附近，有援兵吗？”小四疑惑地问道。
“本来没有。”
李子夜回应道，“不过，我提前让人去请了。”
“谁？”小四诧异道。
“十一皇子，慕青！”李子夜回答道。
漠北八部最不愿做的就是和大商打消耗战，慕青那六万兵马若是能够及时赶至，卫城之危，可解。
澹台镜月绝对不会拿她的六万铁骑和罗刹军与慕青的六万人在卫城那一座小城中彼此消耗，因为，不值得。
所以，从现在开始，四万罗刹军，必须拿命死守。
城破，就打巷战，一条街、一间房，都可以成为战场，只要坚持到援军到来，便有希望。
卫城之战，比拼的不仅仅是战力，还有意志力，罗刹军若是畏惧了，那么，溃败就在一瞬之间。
如此，这场战争，罗刹军不配赢，大商，也一样。
晨曦下，阳光透过车帘，照入车厢，李子夜看着东方，目光越发冰冷。
他的谋算，只到这里，剩下的，由他们自己去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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