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门？” 一片漆黑当中出现了一扇白色的门，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难。 “以前孤儿院里有不听话的孩子都会被关进那扇门当中吗？”韩非总感觉很奇怪，这座修建在深层世界当中的孤儿院好像还隐藏有其他的秘密。 “是的，只要是大人们讨厌的孩子都会被关进这个房间里，他们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小男孩死死抱着被他称为妈妈的布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想不想进去看看？”韩非的手触碰到地上那扇门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只是那声音并不是朝这里来的。 小男孩拖着布偶跑到门边查看，身材高大的保育员正提着一盏夜灯在长廊中行走。 她推开了一扇扇房门，似乎是在检查屋内有无异常。 “大人要过来了！” 小男孩跌跌撞撞的朝韩非跑来，双手不断的比划着。 “这院长办公室里也没有躲藏的地方，看来只能进入这个房间看看了。” 抓住门把手，韩非心里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用力将门打开，韩非面前出现了一条往下走的白色台阶。 “我们先下去躲着。” 韩非抱起小男孩进入地下，他们沿着那台阶往下走，发现那扇白色的门好像镜面一样，门两边是两个互相颠倒的世界。 “门外被黑夜笼罩，压抑阴森恐怖充满恶意，这扇门外一片漆黑，但门里面所有东西都被粉刷成了白色，台阶，墙体，石砖，所有物品都是白色的。” 牵着小男孩的手，韩非来到台阶尽头，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一扇白色的房门。 推开这扇门后，他们进入了一间主色调为白色的院长办公室。 跟地面上的校长办公室比起来，这个房间干净整洁，让人感觉很舒服。 “地下还隐藏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孤儿院？” 没有乱碰屋内的东西，韩非仔细观察每一处细节，他的记忆力非常好，清楚记得地面办公室内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 “没错，这个办公室内的所有物品都和地面上一样，只是每天被人打扫，上面没有落任何灰尘，也没有任何污迹。” 韩非悄悄走到了院长办公室另一边的出口，他打开门朝外面看去。 纯白色的走廊上一点垃圾都没有，每隔两米远就安装了一盏灯，将这里映照的仿佛白昼一般。 最贴心的是，灯光明亮但不刺眼，灯具底座还十分的可爱，旁边还写有节约用电的卡通小提示，这些场景让韩非都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现实当中。 “深层世界里居然有这么明亮的地方？” 韩非没想到在阴森压抑的孤儿院深处，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不是惩罚坏孩子的房间吗？”小男孩抱着布偶，他望着墙壁上那美丽的贴纸和色彩斑斓的图画，已经看呆了。 “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走在长廊上，丝毫不感觉压抑，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香味。 韩非和小男孩又继续往前，走廊两边的房门上挂有门牌，门牌上的汉字都还标注了汉语拼音，甚至可能是为了方便盲人，院方还贴心的在门板上刻下了盲文。 一点点推开寝室门，屋内没有一丝臭气，所有床铺都叠的整整齐齐，每个人都还有属于自己的衣柜和小书桌。 不昂贵，但是整洁的衣服挂在衣柜里，小书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 大部分书籍都是别人捐赠的二手书，但却被这里的孩子当做宝贝一样，有些书还被孩子们包上了书皮。 “他们每个人都有笔和新本子。”小男孩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宿舍里的小桌子，语气有些羡慕。 跟地上的宿舍相比，这里确实太过安逸。 “地面的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腐臭味和霉味，被褥皱皱巴巴，有的上面还沾染着血迹，跟地面上的房间相比，这里简直可以算是天堂了。” 小男孩恋恋不舍的看着，他还准备进去，但是被韩非一把抓住了。 “先四处看看，这地方虽然很好，但我们还没看见什么活着的东西。” 韩非伸手又打开了保育员的房间，屋内地板砖拖的锃光瓦亮，好像可以照出人影，办公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份份资料。 在深层世界里呆了这么久，韩非对资料日记类的东西特别敏感，他见走廊里没有人，果断进入，翻看了起来。 保育员对每一个孩子的性格、过去、受过的创伤等都了如指掌，他们还填写了各种治疗方案，可以看出他们是真的想要治愈那些不幸的孤儿。 “这是一群天使吗？” 资料看不出任何问题，韩非还想要继续查看，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清脆的脚步声，他立刻将资料恢复原状，然后拉着小男孩躲到了床底下。 他这边刚把床单放好，保育员休息室的门就被推开，一双女人的腿出现在他的眼前。 类似的场景，韩非在其他电影看过，但第一次经历他内心还是感到无比的惊讶，自己竟然在深层世界里看到了一双正常的人腿！ 不是那种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腿，也不是没有双脚直接浮在半空的腿，上面没有伤疤和诅咒，更没有一张张吸附在上面的人脸！ “是玩家？不可能啊！” 悦耳的歌声传来，保育员更换了一下衣服，然后拿着什么东西又出去了。 韩非和男孩从床底下钻出，他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保育员刚换下的衣服：“居然还有一丝余温？真的是活人？” 这个地下孤儿院的一切都和现实中太像了，整体上带给韩非的感觉就跟回归了现实一样。 悄悄离开休息室，韩非听着保育员的脚步声，跟在对方后面。 那个换上了运动服的保育员来到长廊尽头，她把通往外面的白色木门打开，光亮照进了走廊当中。 “阳光？” 别说旁边的小男孩了，就是韩非自己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了，陷入永恒黑夜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阳光？ 保育员没有关门，韩非和小男孩一起走了过去，只是靠近那扇门他们就闻到了花香，风中透着清爽，让人心情愉悦。 站在门后，韩非顺着门缝朝外面看去，头顶是蓝色的天空，空中还有飞鸟，地上种满了青草，花朵正在努力绽放。 朝着更远处看去，白色的栅栏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动物在其中若隐若现，溪水欢快的流动，好像在为孩子们唱歌。 “好美……”小男孩抱着破破烂烂的布偶，他呆呆的望着外面。 韩非一开始也感到惊讶，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空中的飞鸟一直停留在一个位置，从溪流中溅落的水珠悬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 清爽的风不断吹来，但地上的草却不会随之摆动。 这孤儿院外面的一切都是被人画上去的，这里是人工制作的“天堂”。 充满朝气的歌声从小院里传来，在保育员的带领着，七个孩子正在跟着她做早操。 那七个小孩穿着白色的衣服和白色的鞋子，他们十分认真的跟着老师一起做出各种动作。 保育员教的也很好，不时还会去鼓励他们，让孩子更能体会到学习的乐趣。 “这就是惩罚房间吗？不是只有坏孩子才能进来的吗？”小男孩极为不解，他轻轻拉扯韩非的衣服，想要问出一个答案，但此时韩非的目光已经完全集中在了小孩的鞋子上，那一双双小白鞋跟他在现实里见过的鞋子一样。 “我们要不要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小男孩想要去和那些孩子接触，他抱着自己最珍贵的同伴向前走去，如果那些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他愿意给大家讲述自己妈妈的故事。 韩非这次没有阻拦小孩，他脑子现在很乱，看到地下的孤儿院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种可能。 “024是小白鞋的编号，这里应该是属于他的孤儿院，但是为什么会有油漆工留下的画？” 孤儿院墙壁上的那些画带给韩非的感觉和之前他遇到的某一幅画感觉很像，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管是画风，还是那种真实感，都跟油漆工在丑疤家楼道里画的画一样。 “他们两个是一起的？” 韩非想要靠近墙壁查看，但就在这时候，墙壁正前面的草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那些画上去的草正被某种力量涂抹掉，仔细去看，那片出现在画中的阴影变成了一个人的轮廓。 他正不断的撞击着墙壁，随着他不断撞击，画面的真实感被破坏，一条条细微的裂痕在树木、溪水之间出现。 “那是什么？” 保育员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她立刻的将孩子们带到自己身边。 此时的她满脸错愕，不可思议的望着墙壁，更让韩非没有想到的是，保育员自己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 “她的人皮是画上去的？”看到这里，韩非赶紧拦住了往前跑的小男孩：“稍等一下。” 保育员脑海里似乎没有处理这种情况的记忆，她每天都按照着固定作息工作休息，所以当意外出现后，她也和那群孩子一样，眼神中满是惊慌。 墙壁上那些画的裂痕越来越大，阴影人形也愈发的清晰，他的脸几乎都要从画中挤出。 站在远处的韩非也看到了那人影的脸，他眼中无比惊讶，被关在画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从百货商场逃进整形医院区域的十指！ 这个曾经的恨意早已没有了以前的风采，披头散发，浑身的人脸都在流着血泪，其中有九张人脸还在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十指把自己的九个‘兄弟’全吃了？” 浓烈的恨意渗透进画卷的每一处，他胸口的黑火摧毁了画卷中的一切色彩，他不断向前走动，几乎就要走出画卷，可最后关头还是被一股力量拽回了画中。 墙壁上残破的画开始慢慢恢复，绿草重新长出，溪流开始流淌，那些裂痕也在慢慢愈合。 “这就是油漆工的天赋能力？” 十指的叫喊声被局限在了画卷当中，外面的人能够听到，但互相之间触碰不到彼此。 在十指被关回画中后，保育员的皮肤也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早操提前结束，我们该去吃早饭了。”保育员脸上带着微笑，她让小朋友排好队，一起朝着孤儿院里面走。 韩非提前抱着小男孩躲在了旁边的房间里，他在那一队孩子经过的时候，听到了小孩们的窃窃私语。 “我猜今天又是吃大米粥和土豆，每天都在不断的重复，我感觉自己已经吃腻了。” “这里要比外面好很多，知足吧。”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变得迟钝，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自己变得像是一块机器，不再是我自己了。” “没有感觉到，要不你找妈妈问问？” “妈妈才不会告诉我答案，再说她也不是我妈妈！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她从来没有爱过我们。” 几个孩子进入了餐厅，没过多久饭香从屋内飘出。 “为什么我们餐厅和房间里永远没有窗户，我们不可以看到外面吗？” “老师说过，外面的世界还不如画里的好看。” “可我还是想要出去。” “妈妈来了，快吃饭，不要说话。” 保育员就是孩子口中的妈妈，她非常的负责，脾气很好，人也温柔漂亮，但七个孩子却都和她保持着距离。 “开饭了。”保育员微笑着注视大家，小孩们吃的很开心，她则掐着时间，准备在规定时间去进行下一项。 韩非站在门口，看着餐厅里发生的那些，他感觉无比的熟悉。 在他的记忆当中，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或者更进一步来说，他脑子里保留下来的孤儿院生活就和这几个孩子一样。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做早操、吃饭，上早课、做游戏…… 韩非和小男孩在暗中盯着那些孩子，好像旁观者那样注视着他们的生活，平淡、安逸，不断的重复。 吃完饭后，下一项活动是早课，孩子们有些不情愿的被保育员带进了教室。 韩非透过门缝发现那些孩子学习的书籍都和自己记忆中一样，不是正常的学前教育辅导，而是一个个不同的故事。 每个人课本的颜色都不一样，不同颜色的课本代表着不同的情绪，也代表着不同的培养方向。 “我记得自己当初的课本是白色的……”韩非调整角度，发现教室最后排的课桌上摆着一本白色的书，但这张课桌前面却没有坐人。 等孩子和保育员都进入教室后，外面还没恢复好的画再次被十指冲击，他一次比一次靠前，全身燃烧着黑火，几乎要把恨意铺满整个地下孤儿院。 “你永远也别想困住我，等我出来，第一个吃掉的就是你！” 十指阴狠的声音穿透画卷，他好像看向了孤儿院的某个地方。 “他在看哪里？”韩非顺着十指看的方向望去，十指盯着的应该是最左边的房间。 挪动脚步，韩非没有去管那些小孩，直接来到十指盯着看的房间。 推门而入，眼前是一个又一个纯白色的纸房子。 “又是这东西？” 跟地面上的白房子相比，这里房子就显得正常太多了。 “十指要找的人就藏在这个房间里？” 掀开一个又一个纸板房，韩非一路走到了最里面，他看向了墙角。 在原本应该摆放红色纸板房的地方，蹲着一个比其他孩子都要瘦小的男孩。 他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当中。 看到这孩子的样子，韩非脑海里那段血红色的记忆又冒了出来。 眼看这个小孩和自己童年记忆中的样子一样，蜷缩在角落，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韩非试着去推动小孩，但那孩子一动不动，似乎跟其他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似得。 尝试了各种办法都不行，韩非忽然想起自己在地面上玩完纸板房游戏后，获得了一件特殊道具。 打开物品栏，韩非从中取出了那个白房子。 这房子和韩非记忆中的房子一样，只不过韩非记忆中自己童年搭建的房子是血红色，而这孩子搭建的房子却是白色的。 韩非拿着白房子靠近，然后轻轻将男孩罩在了白房子当中。 当白房子完全遮住男孩之后，白房子里传出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你是谁？” “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才对，你为什么要折叠出和我一样的房子？” “和你一样的房子？”小孩语气中满是疑惑。 “你的穿着打扮和我一样，白鞋子、白衣服，你学的课本也跟我一样，是白色的封皮，里面讲述了人性的美好，还有各种温馨的小故事。”韩非把自己的记忆说了出来，他确实感觉很奇怪。 “他们只是让我学这些，说我是最有可能拥有完美人格的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完美人格，也不想拥有，但他们说只要这样学下去，就会拥有一切，让所有愿望都实现。他们还说在我之前，已经有一个人成功了……难道那个人就是你？”男孩的声音从白房子里传出。 “那些人还告诉过你什么？” “他们说我可能是治愈系人格，非常看重我，那个时候感觉所有人都爱我，但在最后的测试的时候我失败了。我不知道怎么失败的，后来他们就给了我一个编号叫做024，然后再也没有注意过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就算真的有错，那也是他们犯下的。”韩非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那孩子对话，他很想要搞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真的吗？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慢慢的就连我自己都开始讨厌自己，我觉得周围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很讨厌我，与其被他们嫌弃，我还是自己离开比较好。”男孩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后来，连我自己都离开了自己，他和其他的孩子融合在了一起，到处跑动，把我丢在了孤儿院的角落里。” “自己离开自己？”韩非瞳孔缩小，他感觉自己要探听到小白鞋的核心秘密了。 “那天的场景我还记得很清楚，保育员和其他孩子看我的眼神都很可怕，我像平常那样想要找一个没人的角落藏着，希望有人能够来找我。” “那天孤儿院的地下室不知道为什么门没锁，我之前从来没去过那里。” “地下室平时是禁止孩子们进入的，我心里十分好奇，就开始探索。” “我顺着台阶往下走，推开一扇血红色的房门后，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孤儿院，所有的一切都是红色的。” “我朝着深处走去，突然听见了谈话声，那些大人好像准备将地下孤儿院彻底给封死。” “没过多久，他们就出去了。我躲在角落不敢乱动，等我想要离开的时候，门已经上了锁，不管我怎么叫喊、敲打房门，我的声音都无法传出去。” “我真的绝望了，又害怕，又不安，我希望有人能够注意到我，但却被一个人封在了地下。” 男孩的声音变得颤抖，他好像一个人躲在白房子当中哭了起来。 “那后来的事情你还记得吗？”韩非追问道。 “我在地下寻找其他的出路，我很害怕，那里一片血红，最后我在孤儿院尽头找到了一个没有完全被染红的纸房子，我藏在了里面。” “我不敢乱动，也不敢哭，我抱着自己的膝盖，害怕的发抖。” “过了很久很久，我突然看见另一个我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穿着白色的鞋子跟我看不见的小孩在说话，随后他们不断的融合在一起，他也距离我越来越远。” “我想要抓住他，但他却甩开了我的手，他还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至今回想起来都无比的难受。”白房子里的小孩哭了起来。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的原话是——没有人会来找你，单纯和天真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你就永远留在白房子里吧，我来帮你把这个世界染红。” 在白房子里那小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牵着韩非手的小男孩嘴角慢慢露出了笑容。 “也就是说，你代表着整形医院那道恨意的天真和单纯？他把自己的纯真留在了自己的孤儿院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