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声且送阳西 第679章 天顺之路

[新]

三千道蝉翼齐齐颤动，漫天剑意蓄势待发，蝉鸣惊天而起，越发高亢。

这，便是一十七年蝉。

一袭黑袍的叶昊虚浮半空，衣袍猎猎。

他站在漫天飞舞的黄沙里，静静看着数十丈外的遮天倒悬龙卷，面色似一潭古井，波澜不惊。

曾有传言，在这大漠中遇到了黑龙卷，不惑之下，必死无疑。

那么，不惑之上呢？

叶昊呼出一口浊气，轻轻掂了掂碎星剑，随手往外一拨。

碎星剑猩红光芒大亮，犹如一道离弦而出的利箭，直刺前方。

‘唰！’

一声轻响，几不可闻。

下一刻，十团高达千余丈的倒悬龙卷被拦腰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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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依然在狂风中乱舞，不同的是，这片天穹似乎多了一道狭长破碎轨迹，像是陨星滑落割裂的扭曲空间。

紧接着，叶昊身后三千道蝉翼在蝉鸣刺耳声中，以悠然漫步的闲暇姿态，尽覆被斩裂的天穹。

宁不凡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耳畔尽是此起彼伏的嘈杂蝉声，天地间皆是一道又一道蝉翼。

这每一道蝉翼，皆是剑。

蝉翼飞入龙卷，刺破狂风，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虚无湮灭。

一气可化三千剑。

叶昊的身影昂首立于天地，在这天地间明明像尘埃一般渺茫，却又仿似天神一般雄伟。

一剑，便斩尽千丈倒悬龙卷。

这，便是剑修了。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大漠，天地被映射的一片金黄。

宁不凡握紧手中剑，深深呼出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喃喃道：“这就是......不惑上境的大修行者？”

若说二品与一品之间，隔着山海之远。

那么一品与不惑，便相隔天地，遥不可及。

世人都说，一品之下尽是蝼蚁，可在不惑上境高手的面前，所谓的一品高手，或许连蝼蚁都算不上。

天地渐渐恢复平静，狂风嘶鸣声也渐渐平息。

狂沙悉数落地，又伴着微风轻轻扬起。

宁不凡踉跄起身，遥望天穹，目穷处，一袭黑袍的叶昊单手提剑，另一手提着苏阳，飘然落地。

先前苏阳提刀欲与狂风互搏，受了重伤，昏厥过去。

叶昊斩断宛若天高的倒悬龙卷后，顺手将被狂风裹挟四处横飞的苏阳救下。

宁不凡看到苏阳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一品高手只要没有当场死去，凭借着无垢之体，即便受了再重的伤势，也可缓缓恢复身体。

宁不凡心头感激，朝叶昊恭敬行了一礼，“多谢叶师叔救命之恩。”

他与叶辰是兄弟，理应放低姿态，唤一声叶师叔。

叶昊只是平淡了看了宁不凡一眼，轻轻将碎星剑抛向身前，问道：“谁是你师叔？”

宁不凡连忙将碎星剑接过，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试探道：“叶师叔不是来救宁钰性命的？”

叶昊沉默片刻，摇头道：“偶然过路，瞧见一位天赋不俗的年轻武者将要死于黄沙，我于心不忍，这才出手救下，此事......与你何干？”

说着，还将手中的苏阳上提少许。

宁不凡面色古怪，看了眼叶昊手中提着的苏阳，“偶然过路？与我无关？”

叶昊点了点头，随后微微抬头，凝视着平静的天穹深处，淡淡道：“我路过救人之事，只是巧合。若是知道宁钰在这里，我又怎会出手？”

天穹深处，微微颤动。

宁不凡顺着叶昊的目光看去，暗自惊心。

叶昊面色微冷，“叶昊身为剑修，不会自坏规矩！”

天穹颤动的越发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刺破虚空。

叶昊微微一笑，“我已踏入半步天顺。”

颤动的天穹，渐渐恢复平静。

宁不凡看着这一幕，咽了口唾沫，“叶师叔，这是？”

“哦，这个啊，”叶昊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宁不凡的肩膀，云淡风轻道：“几个天顺地仙，小事儿。”

“......”

宁不凡一时凝噎，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叶师叔出手救我，得罪了天顺地仙？”

叶昊将苏阳随手丢在地上，盘膝坐下，摆手道：

“什么出手救你，都说了是巧合，待会儿我还得将这受了重伤的小子带走。还有，咱们隐世圣地有规矩，不可插手下一代弟子的事情......你柳村长辈，没有跟你讲过？”

宁不凡心头恍然，也盘膝坐下，老实回道：“没有，从没有人跟我这些事情。”

柳村一脉弟子，都是野生的，散养的，哪有什么规矩？

再说了，定规矩的人，什么时候真正在意过规矩？

叶昊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这一身剑道修为，又是问心剑意，又是天人剑道，不是长辈教导？”

宁不凡两手一摊，无奈道：

“问心剑意是被王大爷骗着学的，天人剑道是我在剑域看了三百卷远古就剑道书籍，自个儿悟出来的。我出村之前，连武者入品境界都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就一直被人算计......迷迷糊糊的一路走来，然后地坤、闻道、半步入脉。”

他说这话，还带着一丝心酸。

堂堂天底下排行第一的隐世圣地，柳村入世行走，入世之后，竟混的这么惨。

叶昊若有所思，问道：“你可知道，你们村子里那些人，每一个都是曾经无敌于江湖的高手？”

宁不凡连连摇头，“不知道。”

叶昊沉吟道：“那他们......每日都做些什么？”

宁不凡微微愣神，下意识回道：“养鸡、养狗、浣衣、拾柴、种田，捕猎，打陈子期。”

“哈哈哈......”

叶昊畅怀大笑，起身抓起苏阳便往外走，摆了摆手，留下一句，“宁小子，再会！”

如果宁不凡反问叶昊一句，你每日都在做些什么？

叶昊会回道——悟剑！

自四百年前，叶昊连续两次败在柳先生手里之后，便隐世不出，每日辛苦练剑，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抵达柳先生那个高度。

之后，柳先生斩仙，立于天门之外，叶昊才发现，即便是悟了四百年剑，仍然无法与柳先生并肩。

直到今日，叶昊才从宁不凡的话中明悟，他这四百余载的苦修，瞧着辛苦，实则......是走了岔路。

能够抵达不惑上境的高手，苦修已是无用，若要再进一步，踏步天顺，便要有天下无敌的心境。

天顺，天顺......

天道无为，顺其自然，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譬如柳村里面那些人，即便不提剑握刀，整日做些村中闲活，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修行。

这，才是踏步天顺地仙的正道。

叶昊单手提着苏阳，踏天漫步，心中默然。

或许有朝一日，那柳村里的人——皆天顺？